断云关的新墙刚垒到半人高,李长生正在院里翻土。他把地脉之心埋在院中央的老槐树下,树周围的土地泛着淡淡的金光,连空气都带着股暖烘烘的土腥味。锄头起落间,翻出的土块里竟混着些细碎的金屑,是地脉灵气凝结的,落在地上,能听见细微的“噼啪”声,像火星在燃烧。
“李兄,这地脉之心埋在院里,会不会太冒险?”赵将军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还带着病后的苍白,“魔主的七日之约只剩一天,要是他直接冲这里来……”
“来就来。”李长生把翻好的土整平,撒了把白菜种,“三爷爷说,家宅不安,先整菜地,菜长得旺,邪祟就不敢来。”他指的不是普通的菜,是用苏雪留下的那片枯花瓣混着种子种下的,刚撒下去,土里就冒出点点绿意,快得不像自然生长。
玄诚子在院墙上贴了最后一道符,符纸刚贴上就泛起金光,与树下的地脉之气呼应:“地脉之心引动了整个断云关的阳气,这院子现在就是个聚阳阵,魔躯进来,等于往火里跳。”他话音刚落,关外突然传来震耳的咆哮,是魔主的气息,比上次更近了。
最先冲进来的是三头“骨魔”。不是普通的骸骨,是用暗海黑铁混合怨魂炼的,关节处冒着黑烟,手里的骨刀能劈开巨石。它们撞开新垒的关墙,碎石飞溅中,骨刀已经劈到了院门口——离李长生翻土的地方,只有三丈远。
赵将军拔刀欲迎,却被李长生按住。“别急。”他慢悠悠地直起身,手里还握着锄头,“你看它们的脚。”
骨魔的铁蹄刚踏入院子,就突然“滋滋”冒烟。院门口的土地上,李长生早上撒的草木灰混着金屑,形成了道无形的线,骨魔踩在线上,蹄子竟像被强酸腐蚀,冒出黑烟,动作也慢了下来。
“这是……地脉阳气凝成的界?”玄诚子眼睛一亮,“你把地脉之心的力量,通过翻土、播种,均匀地散在了院子里,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成了克制魔煞的法器!”
三头骨魔显然没料到这点,咆哮着继续往前冲,骨刀劈向李长生的头顶。李长生没躲,反手将锄头往地上一拄。锄尖入土的刹那,院中央的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落下无数带着金芒的叶子,叶子像有灵性,纷纷粘在骨魔身上,骨魔身上的黑烟瞬间被金叶吸干,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黑铁骨架。
“碎。”李长生轻喝一声,锄头往旁边的菜地里一磕。地里刚冒芽的白菜苗突然疯长,藤蔓像钢索般缠住骨魔的关节,那些金叶则顺着藤蔓往骨魔体内钻,“咔嚓”几声脆响,三头骨魔竟在藤蔓的拉扯下,寸寸碎裂,化作堆冒着黑烟的废铁,最后被地里的金屑吸收,连点渣都没剩下。
“这就……没了?”赵将军看得咋舌。那可是能硬抗攻城锤的骨魔,在李长生院里,连一炷香都没撑过。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关外的黑影越来越多,像潮水般往院子涌,不是骨魔,是无数被魔主控制的“活尸”——是之前被万灵幡气污染的生灵,此刻成了没有思想的傀儡,嘴里流着黑涎,往院里爬。
李长生没管那些活尸,他正蹲在槐树下,给刚冒芽的白菜浇水。水壶里的水是井里新打的,混着点地脉金气,浇在土里,绿芽又长高了寸许。“它们怕的不是我。”他头也不抬,“是这院子里的‘活气’,菜在长,树在活,地在呼吸,这些东西,最招邪祟恨,也最克邪祟。”
活尸的遭遇印证了他的话。它们刚爬到院墙边,就被墙上的符纸金光弹开,摔在墙外的死地上,化作黑灰。有头特别大的活尸,硬顶着金光冲进了院子,却在靠近菜地时,突然停住,皮肤下的血管像被煮熟的面条,纷纷爆开,黑血溅在白菜苗上,竟被苗叶吸收,苗叶反而更绿了。
“地脉在‘吃’魔煞。”玄诚子喃喃道,“你这哪是种菜,是在用地脉之心,把整个院子变成了消化邪祟的‘炉’。”
日头偏西时,院墙外的活尸已经堆成了小山,却没一头能踏入院子三尺内。最外面的魔主气息越来越浓,黑云压得关墙都在震颤,却始终没再往前一步,像是在忌惮什么。
李长生给最后一株白菜浇完水,直起身看向关外。他知道魔主在等,等天黑,等地脉阳气最弱的时候。但他不怕,院里的白菜苗还在长,槐树叶的金芒越来越亮,地脉之心在土里“咚咚”跳动,像颗活着的心脏,比任何战鼓都让人安心。
他摸了摸胸口的暖玉,玉上的裂纹里,也渗出了点点绿意,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是苏雪的气息,在与地脉之心呼应,在这充满烟火气的院子里,连死亡留下的印记,都开始透着生机。
天黑时,院墙外的活尸突然停止了冲锋,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纷纷倒地,化作黑灰。魔主的气息也退了些,似乎在重新权衡。
李长生坐在老槐树下,看着院里的菜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玄诚子和赵将军守在门口,大气不敢出。只有他知道,真正的较量不是今晚,是明天——魔主破不了这院子的“活气”,就只能亲自来,用最原始的力量,硬碰硬。
夜风吹过院子,带来菜苗的清香。李长生捡起片掉落的槐树叶,叶子上的金芒在他掌心流转,像握着一小片阳光。他笑了笑,把树叶插进土里,那里,明天或许会再长出棵新的树苗。
魔躯化烟,不过是场序幕。真正的好戏,得等天亮了才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