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冰川,万年不化。
这片横亘在东荒与西漠之间的冰原,冰层厚达千丈,冰面光滑如镜,能映出天际的流云,也能映出深埋冰下的枯骨。寻常修士踏入此地,不出三日便会被冻成冰雕,唯有仙王级别的大能,才能勉强抵御这里的酷寒。但近日,冰川深处却传来震天的巨响,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缝隙中渗出的不是寒气,而是滚烫的血——仙王的血。
“是仙王混战!”从北境逃回来的修士,冻得嘴唇发紫,手指颤抖地指向北方,“太初圣地的仙王和隐世的古族仙王,为了争夺冰川下的残卷碎片打起来了!冰原都被打裂了,好多上古冰尸被惊醒,见人就咬!”
他怀里揣着一块染血的冰晶,冰晶中冻着半片残卷碎片,碎片上“冰川”二字泛着惨白的光,竟在冰晶中缓慢蠕动,像是要挣脱束缚。“古族仙王说,冰川下镇压着归墟的一缕本源,残卷碎片是钥匙,拿到就能掌控冰原之力!可太初圣地不答应,双方杀红了眼,已经有两位仙王陨落,血都把冰层染红了!”
冰川深处的战场,比传闻更惨烈。
一位身着金甲的仙王,被数道冰锥刺穿胸膛,金色的仙血染红了冰面,他手中紧握的残卷碎片脱落,落入冰缝,瞬间引来更多仙王争夺。隐世古族的仙王化作百丈冰龙,龙息冻结了半个冰原,却被太初圣地的长老用燃烧仙元的法印击中龙头,冰龙哀鸣着摔落,龙血溅在冰上,融化出一个个冒着热气的血洞。
更可怕的是,冰层下的上古冰尸被血腥味唤醒,它们披着冰晶铠甲,手持锈迹斑斑的长刀,不知疲倦地厮杀,无论是人族仙王还是古族修士,只要被它们缠住,瞬间就会被冻成新的冰雕,加入这支不死的冰尸军团。
“疯了……连古族都撕破脸皮了!”玄诚子带来的消息,带着冰碴子的寒意,他的道袍上结着薄冰,头发上甚至挂着冰晶,“北境传讯说,冰川下的残卷碎片不止一块,越往深处碎片越完整,现在双方都在往冰原核心冲,连冰尸都成了他们利用的棋子!”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冰符,冰符上刻着冰川的地图,核心处用血色标记着一个漩涡状的图案:“太初圣地的密探传回消息,冰川核心有个‘冰眼’,里面封存着最大的一块残卷主体,谁拿到谁就能号令冰原!可冰眼周围布满了归墟煞气,连仙王靠近都会被侵蚀道心!”
青石村的冬日午后,阳光难得暖和。李长生正在给院中的暖炉添炭,暖炉是铸铁做的,炉身布满铁锈,却被他擦得锃亮,炭火烧得正旺,烤得满院都是暖意。阿木蹲在炉边,手里拿着红薯,红薯在炭火旁滋滋冒油,甜香混着炭火气,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师父,北境的冰川真的有那么冷吗?”阿木啃着红薯,热气熏得小脸通红,“玄道长说仙王都能被冻住,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去啊?”
李长生往炉里添了块新炭,火星噼啪作响:“心热的时候,就感觉不到冷了。”他拿起炉边的火钳,拨了拨炭火,让火苗更旺,“就像这红薯,得在炭火里埋透了才甜,急着扒出来就会夹生。”
玄诚子急得直搓手,暖炉的热气都驱不散他身上的寒意:“可他们是去拼命啊!两位仙王陨落了!古族放出话,谁敢抢冰眼的残卷就灭谁全族,太初圣地也动用了禁术,要和古族同归于尽!这要是打下去,整个北境都会被冰川吞没!”
李长生没接话,只是从屋里端出一盆温水,把冻得通红的阿木的手放进水里。温水里加了些生姜和艾草,泡得阿木舒服地眯起眼。“再冷的手,泡在温水里也会暖过来。”他看着盆里蒸腾的热气,“就怕心冻成了冰,温水也焐不热。”
就在这时,北境冰川核心的冰眼处,发生了剧变。
太初圣地的长老燃烧仙元,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撞向冰眼周围的归墟煞气,试图强行夺取残卷主体。古族仙王则催动冰龙,喷出极寒龙息,想要冻结金色流星。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冰眼突然裂开,一股比归墟煞气更恐怖的寒流喷涌而出,瞬间冻结了半个冰原。
金色流星和冰龙都被冻在冰中,化作两尊巨大的冰雕,冰雕表面布满裂痕,里面的仙王还保持着厮杀的姿态,仙血在冰层中缓缓流动,却再也无法挣脱。冰眼深处,最大的一块残卷主体缓缓升起,残卷上的文字亮起惨白的光,竟与冰尸的眼睛同源,像是在嘲笑这场徒劳的争夺。
“归墟煞气……冰眼是归墟的寒源!”幸存的修士看着冰雕中绝望的仙王,终于明白过来,“残卷碎片不是钥匙,是诱饵!它在引诱仙王释放冰眼的寒流,加速归墟之门的开启!”
但明白得太晚了。冰眼喷出的寒流越来越强,所过之处,冰川迅速扩大,连北境的凡人城镇都开始结冰,人们在寒风中哀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冰雪吞噬家园。那些被唤醒的冰尸,则踩着冰层,朝着东荒和西漠蔓延,所过之处,生机断绝。
青石村的暖炉边,阿木的红薯已经烤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剥开焦皮,热气腾腾的红薯肉泛着金黄,甜香满院。李长生用炭火余温烤着几个土豆,土豆皮裂开,露出里面绵软的果肉。
“师父,北境的雪会不会下到咱们这儿啊?”阿木咬着红薯,含糊地问。
李长生拿起一个烤好的土豆,递给阿木:“雪下到哪儿,自有定数。”他指了指暖炉,炉中的炭火明明灭灭,却始终保持着暖意,“就像这暖炉,只要炭火不灭,屋里就冻不着人。”
玄诚子看着暖炉边的师徒俩,突然觉得这小小的暖炉,比北境的仙王更有力量。冰川的酷寒能冻结仙王,归墟的煞气能侵蚀道心,却冻不透这满院的炭火香,也蚀不了这平凡的温暖。
北境的冰川还在扩大,冰雕中的仙王永远停留在了喋血的瞬间,他们的血染红了冰层,却没能换来任何力量,反而成了归墟寒流的养料。而青石村的暖炉里,新的炭火正被添上,烤土豆的香气飘出院墙,在冬日的暖阳里,温柔地对抗着远方的酷寒与绝望。
战斗,还在继续。但有些东西,比仙王的血更滚烫,比冰川的寒更坚韧——那是灶膛里的炭火,是手中的热红薯,是平凡日子里,不愿熄灭的那一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