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未到,月亮就先浮现了出来,将淡蓝的天映衬得更加苍白。在他们赶路的这些天里,它正在渐渐变得浑圆。半个月过去了,每个黎明都预示着天气将会更冷一分。虎心在寒风中抖松了毛发,看向小扑、小光和小影。他们安安静静地走在鸽翅身边。
“你们一定要记住,”她柔声提醒他们,“如果被沙砾扎到掌垫,就要第一时间把它舔出来,不然它就会一直扎进去,直到让你疼得不行为止。”
小光的尾巴耷拉下来:“我的爪子已经疼得不行了。”
“但是你的脚掌已经变硬了很多啊。”小扑鼓励她,“昨晚你睡觉的时候蹬了我的鼻子一下,它硬得像块石头呢。”
小影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我们的脚掌变硬了,是不是沙砾就不容易扎进去了?”
“没错。”鸽翅边走边低下头,在他双耳之间轻轻舔了舔。
“我们还要走多远?”小光问道。
鸽翅焦虑地看了虎心一眼。
他瞥向前方银路两侧的平原。这里的两脚兽巢穴更少,分布得也更加稀疏。昨天,他们经过了那个他被意外推进雷鬼蛇肚子的平台。他努力回忆上次他从湖区花了多少天走到这里。“我们只要坚持前进就可以了。”他回答,“如果抓紧时间,我们应该能在月圆之夜抵达湖区。”
“月圆之夜!”小扑用力地一甩尾巴,“昨天你还说我们能在月圆之前回家呢!”
带着幼崽赶路的速度比虎心想象中还要缓慢。“如果我们不拖延,没准儿可以早一点儿到家。”他告诉她。
肉桂加快脚步追上了幼崽们:“我们为什么不做点儿游戏消磨一下时光呢?”
小光抬起头,她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什么游戏?”
“我们来一起给一路上见到的植物啊动物啊之类的起名字,然后让虎心和鸽翅来当裁判,看我们说得对不对。”肉桂期待地看了虎心一眼。
虎心感激地冲她眨了眨眼。他一直很惊讶于她和蚂蚁竟然会如此热心地帮助他们分散幼崽的注意力。昨天,蚂蚁还让小扑、小光和小影与他赛跑,比拼谁能在他之前跑到他指出的沿途的树下。这些守护者同时也是优秀的猎手,虎心之前也担忧过,他们要如何适应没有可供拾荒的残羹桶的生活,但他们没费多大力气就适应了追捕猎物。每一天,他们都在变,皮毛更加光滑、目光更加敏锐、肌肉更加结实。
炽焰是他们中最厉害的猎手。两天之前,他捉到了他的第一只兔子。他机智地切断了兔子的逃跑路线,而且咬断猎物脖颈的动作非常完美,虽然那只兔子几乎和他一样大,但这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困难。狩猎似乎是这只小公猫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当他们赶路时,炽焰一直安安静静地守在塔尖身旁,用自己的身体护着瘦削的医者。塔尖很少说话,但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原野和丘陵,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虎心隐隐觉得他参加这趟旅程一定另有某种他未曾说出口的原因。为此,虎心感到有些担忧,因为这只神秘的公猫一路上从来没有和他们分享过他的幻象,哪怕他的目光每隔不久就会被它们所阻隔。
“尖刺荆棘!”
小影的喊声把虎心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他冲幼崽眨了眨眼,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小影在期待地看着他。
小扑跑到了虎心身旁:“他在猜植物的名字呢!”她解释道,并用鼻子指向了一大丛点缀着红果的灌木。
“那是甜蔷薇。”虎心告诉他们,“但‘尖刺荆棘’也很接近了,猜得好。”
小影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小光跨过银路,爬到了对面的土堤上,那丛甜蔷薇就长在一堆干枯的褐色蕨丛之间。她嗅了嗅从枝头垂下的一颗红果,问道:“这个可以吃吗?”
“我觉得不行。”鸽翅立即跑到了她的身边,“虽然松鸦羽可能会拿它们配置药草。”
“松鸦羽是谁?”小光眨了眨眼。
小扑竖起了尾巴:“你忘了吗?鸽翅给我们讲过的,他就是那个盲眼的医者。”
塔尖的眼神忽然清明起来。“医者!”他重复了一遍,“我想起来了。你说过,每个族群都有像我这样的医者,对吧。”
“算是吧。”虎心告诉他,“不过巫医们在还是学徒的时候就开始接受特殊训练了。”
“我们到了湖区之后也能当学徒吗?”小扑急切地问道。
“没有那么快。”虎心回答,“你们必须长到六个月大才能成为学徒。”
“可是你说了,我们这些天走过的路比任何幼崽都长。”小光走下土堤返回银路旁的姐妹身边,“这难道不够证明我们可以早点儿参加训练课程吗?”
鸽翅走回她身旁:“那也不行。”她严肃地看着幼崽们。突然,塔尖停下了脚步。
虎心扭头看向瘦削的黑色公猫:“你累了吗?我们再走一会儿就可以停下来狩猎了,但我们还得稍微前进一点儿距离。”
塔尖的眼神再次蒙眬起来。他遥望着远方,目光的焦点比银路边的树木和绵延的山丘更遥远。
“我们必须离开银路。”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呼喊,“就是这儿!我们必须在这里离开银路。这就是我们必将找到橙色太阳的地方。”
虎心紧张地看着他。这只陷入疯狂的猫根本没有看向太阳,即使那赤红的火球已经滑落到了地平线附近。他们没时间按他说的去做。他们必须向家的方向赶路。但他实在不愿与这名医者争吵。“继续沿着银路前进对我们而言更为安全。”
塔尖自顾自地跳上了土堤。“往这边走!”他焦急地催促,“橙色的太阳就在这个方向。我们必须找到它。他们需要我们。”
不安刺痛了虎心的皮毛。
万一这个幻象真的非常重要呢?
肉桂跑向了医者:“走吧,塔尖,我们得沿着银路前进。大家都不想在这个地方迷路。”
炽焰脊背上的毛发竖了起来:“你们一定要相信他!”他恳求地看着他们,“当他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你们必须得相信他!”
“但我觉得他现在不太清醒。橙色的太阳在他背后呢。”肉桂用鼻子指了指落日,“而且,那里怎么会有猫需要我们?我们不认识住在这附近的任何猫。”
“家乡的猫更需要我们。”他们没有时间追寻更多的幻象了。而且肉桂说得对,万一他们在离开银路之后迷路,再也找不回来怎么办?那时他们又该怎么回家?
炽焰耸起了肩膀:“我们必须听他的话!”
蚂蚁走上前来:“我们都已经累了,肚子也空空如也。为什么不现在就找个地方过夜呢?同时我们也能捕些猎物填饱肚子。”他瞥了虎心一眼,压低声音补充道,“塔尖经常看到这种疯狂的幻象,明天早上他大概就把这些事忘光了。”
虎心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在被急水冲刷。他不觉得塔尖是个疯子,但他还是忍不住怀疑,这只从未接受过正统巫医训练的瘦削黑猫究竟能否正确地解读他接收的幻象。
也许塔尖并不疯狂……但万一他判断错了呢?
蚂蚁还在看着他。虎心对这只小个子的黑棕色公猫低下了头:“我们该休息了。”随着太阳落山,空气变得冰凉起来。幼崽可能会觉得寒冷,虽然虎心知道他的孩子们不会开口抱怨。他从风中嗅到了结冰的气息。今夜的大地将会陷入冰封,明早他们醒来时想必会迎来一场霜冻。他们需要温暖的巢穴和食物。而且一夜的睡眠也能让塔尖有时间更深入地思考他新收到的幻象——他们总得先弄明白“橙色太阳”代表什么,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寻找它。
他跟着塔尖爬上土堤,在爬到坡顶时超到了塔尖前面。一片由矮树篱围起来的草甸从他们脚下延伸至远处的山丘。他看到了一丛掩藏在花楸树之间的灌木。“我们就去那里扎营吧。”待其他猫爬上土堤,他冲花楸树的方向点了点头。
塔尖的眼神变得警觉起来:“那橙色的太阳呢?”
“我们可以明早再寻找它。”虎心回答,“太阳会从那个方向升起。”他冲着塔尖想要探索的那座小山点点头,“我们到时候再往那边走。”
塔尖心不在焉地挪了挪爪子,厉声喊道:“我要找的不是朝阳!我要找橙色的太阳!”
虎心用尾巴拉住了他:“那我们也等到明天再找。”他一边安慰塔尖,一边把这只公猫拖向草甸。
在抵达花楸树林后,塔尖在树根之间趴了下来。炽焰皱着眉走向虎心,提醒道:“在找到橙色太阳之前,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充满食物的肚皮和温暖的巢穴有助于他静下心来。”虎心看着塔尖保证道。塔尖已经闭上了眼睛,但他却仿佛仍在观察着什么。
这都是因为从来没有猫能在这方面帮助他。
虎心对自己说道。
他从来没有老师,自然也就没法弄明白他看见的幻象到底是
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得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才行。
我们必须得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虎心疲惫地滑向梦乡,幼崽们紧紧地靠在他的身旁。他听到鸽翅一直在不安地晃动尾巴,她的尾巴敲打着他们的临时窝铺。刚才他们狩了猎,然后把落叶扫成一堆做窝铺。幼崽们已经睡熟了。肉桂和蚂蚁轻轻地打着鼾,塔尖也终于停下了喃喃自语。
鸽翅的尾巴还在晃动。
“怎么了?”虎心悄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不会是又一个与影族相关的预言?” 他抬起头,冲鸽翅眨了眨眼。她的蓝眼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这次他的幻象里没有影子。”他回答。 “所以你只肯相信他看到的部分东西的真实性?”鸽翅看起来忧心忡忡。 “我相信星族在利用他向我传递信息。”虎心告诉她,“但你也知道其他猫都是怎么评价他的。就算是他自己也常常说不清楚那些幻象有什么意义。” 鸽翅的目光严肃起来。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现在回湖区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塔尖其实根本就没有与星族取得过联系呢?” “他肯定与他们有联系!”虎心的肚子恼火地缩紧了,“或者起码曾经联系过!” 鸽翅站了起来,她的尾巴僵直着,眼里也燃烧着忧惧的火花:“虎心,万一我们真的在白白让孩子们冒着生命危险受冻赶路……” “虎心!”炽焰焦急的低声呼唤传进了他的耳朵。虎心扭过头,看到那只小公猫正趴在窝边向外看。“他不见了!” “谁?” “塔尖!”炽焰听上去十分慌乱,“塔尖不见了!我刚才去临时营地外方便,当我回来的时候,他的窝已经空了。我觉得他可能独自去找他的橙色太阳了!” “可是现在是半夜啊。”虎心从幼崽的簇拥中脱身出来,“他怎么会想到要在这种时候寻找太阳?” 炽焰眨了眨眼,他的皮毛反射着点点星光:“我早就说过我们应该听他的话。” “你早就知道他会擅自溜走?”虎心抖松毛发抵御寒冷。 “要是我知道,我就不会让他独自行动了。”炽焰透过花楸树林望向草甸,“我跟踪了他的气味。他往那个方向去了。” 虎心伸缩着爪子。在一天的行走之后,他感觉浑身酸痛。他实在不想花上一整晚去追踪一只走丢的猫。 “我们必须在他把自己冻僵之前找到他。”炽焰呼出的热气在他的口鼻周围结成白雾。 “好吧。”虎心不能放任那只瘦削公猫把自己冻伤。他冲鸽翅眨了眨眼,“你留下来陪着孩子们。我和炽焰去找塔尖。” 鸽翅站了起来,她的皮毛愤怒地起伏着。“我也和你一起去。”她低吼道,“你又不是营地里唯一的武士。” “那孩子们怎么办?” “肉桂和蚂蚁也能照顾他们。”鸽翅探身到窝里,叼起了小影的颈毛。 她把灰毛幼崽叼到了肉桂和蚂蚁的窝里,他半梦半醒地嘟囔道:“发生什么事了?” 鸽翅把他塞到了两名守护者之间。“你和你的姐妹们今晚得和肉桂一起睡。”她简单地回答道。 蚂蚁睁开了眼睛。 “今晚你可不可以和肉桂一起帮忙照顾一下幼崽们?”鸽翅问他,“塔尖自己溜出去了,我们必须去把他找回来。” 蚂蚁眨了眨困倦的双眼:“没问题。” 肉桂抬起了头:“怎么了?” “今晚咱们得看着孩子们。”蚂蚁打了个哈欠,“塔尖自己溜出去了。” 肉桂坐了起来,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鸽翅把小扑也叼到了他们的窝里。“别担心。”她安慰肉桂,“我们一定会找到他,把他带回来的。” 小扑睡眼惺忪地四下看了看:“这是怎么回事?” 肉桂用尾巴搂住了她,同时鸽翅回去把小光也叼了过来。“别担心,小宝贝。虎心和鸽翅要出去找塔尖了,你们快睡觉吧。”在鸽翅把小光放到小扑身旁后,她把幼崽们向怀里又搂了搂。 “我们很快就回来。”鸽翅对幼崽们眨了眨眼,他们盯着她,眼睛瞪得像焦虑的小猫头鹰一样,“你们一定要听话。快睡吧,不要在窝里折腾哦。” “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肉桂向她保证。 蚂蚁望向了草甸:“塔尖肯定还没有走远,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他的气味应该很好追踪。” “我们会把他带回来的。”鸽翅转过身,走到了虎心身旁。 虎心闻到了炽焰身上的恐惧气味。这只小公猫一直不耐烦地在他身旁踱步。“来吧。”他走出了临时营地,“带我去看看你是在哪儿追踪到塔尖的气味的。” 炽焰跑到他前方,嗅了嗅地面:“气味还很新鲜,但塔尖是跑着离开的。你看,他的爪子把地上的草都钩起来了。” 虎心看到了塔尖的爪印。他甚至把冻结的土块都踢起来了。那只公猫一定跑得很着急。“他不可能长时间保持这样的速度。”他小步快跑起来。说实话,他有点儿生那只瘦削公猫的气。塔尖的幻象是鸽翅与他争吵的源头,而现在,为了找他,他们又不得不在大半夜离开温暖的窝。稍微挨一会儿冻没准儿能让他以后少犯点儿傻。 鸽翅和他并排而行,他们穿过了被月光浸透的草甸。炽焰稍微领先他们几步,他一直都想加快速度,但每次看见虎心还落在后面,他都会放慢脚步等待。当炽焰抵达山脚时,一丝愧疚刺痛了虎心的心。这只小公猫非常担心塔尖的安危。他不能因为埋怨塔尖的不配合而让炽焰遭受痛苦的煎熬。 他加快脚步超过鸽翅,追到了炽焰的身边。山坡很快就变得陡峭起来。一丛丛石楠从岩石间生长而出,他们脚下的草茎也越来越粗硬。很快,他们就走上了一条夹在被风吹蚀的岩石间的小路。“你还能闻到他的气味吗?”虎心问炽焰。 “你闻不到吗?”炽焰瞟了他一眼。 虎心很不情愿地承认,由于守护者们闻起来太像他们巢穴中充斥着的两脚兽气味,他自始至终都没法仅靠嗅觉分辨他们每一只猫。直到荒野中的风雨洗去了肉桂和蚂蚁身上的城市气息,他才能在他俩不在时认出他们的味道。他心里忽然一慌:等返回族群时,他会不会在辨认族猫的气味时遇到同样的困难?现在,水晶兰的刺激气味是否也会混淆他的感知? “你看!”鸽翅赶到他的身边,拱了拱他的侧腹。她的目光紧盯着小径的尽头。石子路连接着一片光秃秃的石头山坡,在山头上方,一只猫头鹰正在盘旋。“也许我们不该离开幼崽的。”那只猫头鹰非常大,它的翼展像树枝一样长。 “他们都好好地躲在花楸树林里呢,而且肉桂和蚂蚁也陪着他们。”虎心告诉她,但还是焦虑得皮毛刺痛,“而且猫头鹰就在这儿飞,没有去营地那边。” 炽焰慢下脚步,回到了他们身边,他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为什么猫头鹰一直转圈?它是不是发现猎物了?”他瞪圆了眼睛,紧张地瞥向虎心。虎心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像塔尖那样瘦弱矮小的猫对于那么大的猫头鹰来说不过是只可以被轻易拎走的猎物。 “我们得加快速度。”他避开炽焰的问题,爬上了石头山坡。他迅速翻过山顶,向前方的山谷里看去。一条雷鬼路从谷底穿过。这两座山丘之间夹着一片宽广的平地。一只落单的怪物正奔向远方,它明晃晃的眼睛是这里唯一的两脚兽光芒。 他扫视山坡下的草甸,仔细观察其间的一切动静。“你看到他了吗?”他问炽焰。 “没有。”炽焰的皮毛在微风中抖动着。 “那是什么?”鸽翅的声音让虎心绷紧了肌肉。 她在山坡上 看到那只公猫了吗?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了一个竖立在雷鬼路旁的阴影。从山顶上俯瞰,那个东西显得很小,但虎心估测它有两脚兽巢穴的一整块侧壁那么大——一堵又高又扁的孤零零的墙,正朝着雷鬼路。“两脚兽为什么要在这里建一堵墙?这是什么给怪物看的信号板吗?” 炽焰死死地盯着它:“墙上面有图案,和塔尖过去在地上画给我看的很像。他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他的幻象里都有什么。” 虎心努力地向墙看去。平整的墙面上确实涂着一些颜色,但他无法在月光下辨认它们。 炽焰突然跑了出去:“有塔尖的气味!” 虎心跟着小公猫冲下山坡。炽焰领着他在岩石与石楠丛间迂回穿行,他的脚掌在粗硬的草茎上连连打滑。当跑到雷鬼路边时,他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鸽翅也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她环视山谷:“他是沿着雷鬼路走了,还是去了对面?” 炽焰低头嗅了嗅草地,然后开始追踪一条气味踪迹。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抬起了尾巴。“他是从这里穿过去的。”小公猫站在正对着两脚兽墙的位置,那堵墙竖在雷鬼路的另一边。 虎心看着布满墙面的色块眨了眨眼,竭力想要从中看出图形。他皱起了眉头。在月光下所有的颜色都灰扑扑的,但他震惊地意识到它们描绘的是一个他相当熟悉的图案。这面大两脚兽墙被涂成了城市天际线的样子,而在那些参差的屋顶之上,虎心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太阳。他仰望着它,吃惊得竖起了毛。 这会是塔尖所说的橙色太阳吗? 炽焰已经向荒凉的雷鬼路的对面跑去。那只小公猫来到墙脚下,抬头仰视着它:“这肯定就是他幻象里的地方!”他跳转过身大喊道,“这里有塔尖的气味。” 鸽翅对虎心眨了眨眼:“我想,也许他一直都是正确的。”她的目光中是否暗藏着欣慰? “走吧。”虎心领着她穿过了雷鬼路。寒霜已经覆上了这些平坦的石板,冰晶在月下闪着光芒。他也在图画墙下站住了,炽焰正焦急地沿着墙根嗅闻。 虎心竖起了耳朵。他听到不远处有猫对话的声音。他绷紧了身子,紧张的火花在他的腹中跃动。“墙后面有其他的猫。”他压低声音提醒炽焰。 炽焰抬起头,停下脚步仔细聆听。“那就是塔尖。”他回答,“他正在和另一只猫说话。” “什么猫会生活在这种地方?”鸽翅看着小公猫问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虎心就竖起了毛。一种他已经阔别了好几个月的气味飘进了他的鼻子,带来意料之外的思念冲击。他跟着炽焰绕到了墙后,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在墙后洒满月光的草地上,他看见了塔尖和另外两只猫的身影。炽焰停下脚步,注视着他的好友。那名医者似乎在试图把那两只猫从他们做窝的草坑里叫出来。 “你们不是必须留在这里。”塔尖告诉他们,“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的朋友。” 虎心的目光越过塔尖,看清了那团熟悉的皮毛。“涟尾?”那只公猫的白毛在月光下几乎泛出蓝色。 涟尾猛地扭过了头,他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虎心?” “你还活着?!”在与暗尾决战之后,虎心就再也没有见过涟尾。当暗尾携泼皮猫夺权时,涟尾选择了留在影族。在大战后,他和另外几只影族猫一起失踪了。虎心一直以为他们一定早已牺牲。不然一名武士有什么理由远离他的族群? 还能有什么理 由? 虎心突然僵住了,恐惧蛀空了他的肚子。 鸽翅也来到了虎心身旁,她的毛竖立着:“这是涟尾吗?”她顿了顿,目光扫向涟尾身后的草坑里的另一个身影——那是他的姐妹莓心。 虎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能够看清那只母猫黑白相间的皮毛。他的昔日族猫肯定在这里过得不错,因为现在的她与从影族消失时相比胖了整整一圈。但他很快就愣住了。 这不是肥胖——她的肚子里怀着幼崽! 也就是说,雀尾很可能也和他们住在一起! 一个念头爬进他的脑海,令他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这些猫不肯返回他们的族群? 他冷冷地盯着涟尾,质问道:“你们……现在是泼皮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