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寒意褪去,天气和煦了些。芦苇被霜冻打蔫了,软趴趴的,泥土与霉菌的气味又一次在营地里弥漫开。巨爪与荫爪正给长老巢穴送去新鲜的苔藓。泥毛攀在柳树高处,从枝条间搜集蜘蛛网。豹毛已经派了一支边界巡逻队和两支狩猎巡逻队出去,还安排藓毛去跟黑掌和莎草涓一起,捆扎芦苇加固育婴室围墙。 豹毛想让藓毛留在营地里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担心自己昨日的妒意太过明显了。这份难堪令她皮毛发热。她需要让藓毛和蛙跃看到,无论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她都能安然接受。 她目光越过空地,与藓毛相接。她弹弹尾巴示意母猫。 藓毛本在将柳树茎条编织到育婴室侧壁上,她放下活计,快步穿过营地。“什么事?”她走近问道。 豹毛将她带到莎草墙旁一处僻静的地方。“你想帮我给族群再带回来一条鱼吗?”她低声问。 “去狩猎吗?”藓毛神色愉快,“当然。” “就我们俩去。我们可以从两脚兽那里再偷一条鱼回来。”豹毛冲她眨眨眼,“那毕竟是我们的鱼。” “但你说那样很危险。” “或许对学徒来说是。”豹毛瞥一眼巨爪,后者正把旧的垫窝材料从长老巢穴往外拖,“但我们是武士,我们之前就这么做过,所以这一次应该会更轻松。”豹毛这回不打算把鱼从容器里往外拖。现在她知道把容器直接打翻,将鱼倒出来更轻松。“当然,队伍里只有我们俩的话,就只能偷条小一些的鱼了。”那倒没关系。要紧的是让蛙跃看到她是喜欢藓毛的,喜欢到愿意带她去执行特殊任务。这应该能让他明白,她一丁点儿都不嫉妒。 藓毛眼中闪动着不安:“你真的认为,我们俩就能成吗?” “当然了。”豹毛朝通道走去。 藓毛跟上来:“你想让我像上次那样摇晃两脚兽巢穴吗?” “不。”那样做太危险。“我们等两脚兽为别的事情分心就好。我们打翻容器带走一条鱼花不了多长时间。” “好的。”藓毛扬起口鼻,神情坚定了些,“我们再带一条鱼回去,蛙跃一定会高兴的。” 豹毛弹弹尾巴。 我邀请你来帮忙,也能让他舒心。 她暗想。 到了岸边,她们蹲伏在树林边缘的灌木里。豹毛高兴地看到那只两脚兽又回来了。它坐在水畔的一个树桩上,从棍子上垂下一条细丝。它那座颜色明丽的巢穴没有挪动过,不过昨天巡逻队留下的裂口被一片补丁盖住了。她猜两脚兽不会料到还有猫前来。它大概觉得他们吓慌了神,不敢再回来。再说了,她们俩今天会更机灵,行动也更迅速。两脚兽动作太慢,肯定没法阻拦她们再偷一条鱼。 容器就在两脚兽旁边,她能看到里头有深色的暗影游动——这头两脚兽倒是给自己准备了一场盛宴。就算少了一条,它也不会介意的吧…… “它在装死吗?”藓毛盯着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两脚兽,它那对小眼睛迟钝地盯着前方。 “它肯定是想骗过鱼。”豹毛猜。望着满满当当的容器,她不得不承认,这只两脚兽大概会比看上去更聪明。 她身边的藓毛一僵:“它动了!” 豹毛心跳加速,看着两脚兽将棍子搁在一块石头上,后肢撑地起了身。它转向巢穴,消失在里面。她屏住呼吸,以为它会再走出来,但并没有。相反,巢穴颤动起来,仿佛两脚兽在里头忙着别的事情。 “快!”她向前奔去,蹿下河岸,越过卵石滩,奔跑的脚步尽可能放轻,以防制造响动。 藓毛从她身旁跑过,令她惊诧地抖动皮毛。她还没到巢穴跟前,身形柔韧的玳瑁猫就已经绕过巢穴,抓住了容器边缘。容器被她砰一声拉翻,她跳到一旁,避开泼洒的水流和哗啦啦倒出来的鱼。豹毛心生钦佩,不得不承认她明白了蛙跃为什么会喜欢藓毛。这只母猫的勇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甚至都没瞅亮色巢穴一眼——等豹毛奔上前来时,她已经抓住了一条泼到卵石滩上的鱼。 “等——”豹毛的后半截喊声被硬堵了回去,巢穴抖动起来,两脚兽直扑而出。它举着一根长棍,棍头是张密密实实的网。恐慌在豹毛腹中涌动,她眼见着网鼓鼓囊囊地对准藓毛,向下一罩。 藓毛抬起头,爪下仍按着那条鱼。她惊恐万状地张大眼睛,网子已经将她兜住,把她困在当中。她丢开鱼去撕扯密网。两脚兽举起棍子将藓毛抄到半空中,藓毛惊恐的尖叫声响彻河岸。 藓毛惊惶的目光朝豹毛转来,豹毛向后退却。她几乎喘不上气来。藓毛像条鱼似的在网中扑腾,却只让自己越缠越紧,而她与藓毛一样无计可施。 我都做了什么? “快跑!”藓毛尖啸道,“别管我了!你快跑!” 豹毛迟疑着。她该跑掉吗?她是副族长——她怎么能允许他们最强壮的武士之一被两脚兽抓走?可是,眼见着藓毛挣扎,豹毛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让这只母猫脱身。 我需要帮 助。 她惊慌地想。她对藓毛高喊着,承诺自己会回来,同时拔腿向树林奔去。她冲进树林的保护中,回头看向河岸,在喘息之下低声咆哮。她看得见两脚兽抓着带网的棍子钻进了它那艳丽的巢穴。“狐狸心!”窃取河族的鱼还不够——这头两脚兽还想偷走河族的武士?她恶心得要命。藓毛被它抓住了,它会伤害藓毛吗?它肯定为被偷走的鱼大动肝火。它会不会把这怒气撒到藓毛身上? 她拔腿狂奔起来。她必须回家去。她必须去求援。 她冲过入口通道,钩星抬起眼来。族长匆匆站起,丢下原本在与田鼠掌和杉皮分享的鳟鱼,快步上前迎接她。长老巢穴外的耕尾抬头停止梳洗,看过来的犀利目光中充满询问。豹毛强迫自己放平毛发,不自在地环顾空地中分享舌抚的族猫们。她庆幸于大部分猫似乎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她。 钩星赶到她面前,她压低音量,悄声说道:“藓毛被一只两脚兽抓住了。”她咽下愧疚。她干吗要提出这么危险的任务呢?凭星族的威名,她怎么会觉得再到两脚兽营地去会是个好主意? 钩星迅速将她领到武士巢穴的一边,避开族猫们的听力范围。耕尾一时眯起了双眼,但很快便继续梳洗起来。“告诉我怎么回事。”钩星命令道。 “我们本来要再去偷一条鱼。” “可是——” 豹毛打断了他。“我知道。”她飞快地说道,“这很危险。我只是想……”她迟疑了。她不能承认自己将藓毛带去只是为了证明她没有嫉妒心。什么样的副族长才会仅仅为了挽回自尊,将族猫置于险境?她羞耻得皮毛灼烫。“我以为不会有事,”她低声说,“我们之前也做过,我本想着这次会更容易些。但那两脚兽有张网,它把藓毛捕到了网里,带进它的巢穴去了。” 武士巢穴突然哗啦啦一阵响,蛙跃奔了出来。他一定透过围墙听见了对话。他惊骇地瞪着眼睛,朝豹毛大骂:“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瑟缩起来:“对不起。我——” 他没有住口,依然火冒三丈地啐着唾沫:“你为什么要带她去那里?你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受伤是吗?” 豹毛颈鬃倒竖。她当然在乎!藓毛是她的族猫,也是位武士。他说得好像豹毛把一只无助的幼崽引诱进了两脚兽营地一样。“我们是在为族群觅食,”她厉声为自己辩解,“我为什么不该带上她?” 蛙跃此时浑身颤抖。他那烈焰般的愤怒似乎崩解了,只剩一堆灰烬。“因为她怀着我的孩子。”他撕心裂肺般哑着嗓子说道。 豹毛盯着他,心中震惊不亚于被蛙跃用利爪挥了一把。他的孩子?她从没想过他们已经结为伴侣了。她的心直往下沉,似乎跌破了胸腔。 我对他的爱从未停止过。 意识到这一点,她简直喘不上气来。难道她一直怀着隐隐的希望,以为他们终究还能拥有共同的未来吗?以为他会和藓毛劳燕分飞?以为他对玳瑁母猫的感情不过是一时轻浮的热切?热浪席卷过她的毛发。 我选择了族 群,不是他。 她激切地提醒自己。她是副族长。她日后会成为族长。这些才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而那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允许自己的任何族猫受到伤害,更不必说是一位怀了河族后代的族猫。 她看着钩星。“我要回去救她。”她说道。 “你不能独自去。”钩星告诉她,“带上田鼠掌和杉皮。” “我也要去。”蛙跃低吼道。 钩星与他目光相接。“你留在这里。”他告诉灰色公猫,“你无法清楚地思考,而这又是项危险的任务。交给豹毛就好。” 蛙跃一怔:“可是——” “如果有谁能将她救回来,那非豹毛莫属。”钩星望着豹毛,“如果你们在夜幕降临前还没回来,我会再派出一支队伍。” “没有那个必要。”豹毛决心笃定,硬起心肠,力量如火花般在她的皮毛间炸开。就算赌上自己的性命,她也要将藓毛救回来。她瞥了一眼蛙跃。公猫眼中的怒意比利爪更加尖锐。“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她向田鼠掌和杉皮示意,两只猫便从餐食旁一跃而起,穿过空地。“我们要去救藓毛。”她一边对他们说,一边赶往通道口。 她在领着队伍前往河畔的路上解释了发生的情况,并竭力将蛙跃怒视她的神情与他成了藓毛幼崽的父亲的事实抛掷脑后。她要将精力都放在挽回错误上。她要带藓毛回家。 “那肯定是她在叫。”三只猫蜷缩在岸边的蕨丛后,田鼠掌低声说。 他们正盯着两脚兽巢穴。低微的哭喊透过薄薄的围墙传来。藓毛听起来害怕极了,但依然怒意十足,不愿屈从。 很好。豹毛感到了一丝希望的微光。 “我们怎么把她弄出来?”杉皮问。 豹毛扫视巢穴,兴奋地发觉底部有一道裂口。“这些围墙很薄,容易弯曲。”她小声说着,回忆起昨天藓毛和其他猫轻轻松松便将围壁撕开了。“如果底部的缺口能容我们的口鼻穿过,那我们就能从下头钻进去。” 杉皮眯眼从巢穴旁望过去,紧张地竖起皮毛:“那里有头怪物。” 豹毛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头雷鬼路怪物安静地坐在离巢穴一棵树距离的河岸上。 “它睡着了。”豹毛告诉他。 但愿它能长睡不醒。 “那只两脚兽呢?”田鼠掌问。 他话音未落,两脚兽便从巢穴前部钻出来,大步朝怪物走去。 “快!”豹毛看到了机会,立刻拔腿飞奔来到巢穴围墙边。她将一只脚掌从下方伸进去,轻盈的触感令她深感庆幸。要把缺口撬开简直轻而易举。她拉开一道裂口,将口鼻探进去,接着往下一阵扑腾钻进了巢穴内。 她眨着眼睛好适应内部古怪的橙色光晕,杉皮与田鼠掌也跟着她扭着身子钻了进来。 “豹毛!”藓毛在巢穴一角嘶吼道。她依然被困在网里。“我出不来。” 豹毛向她奔去,仔细检查那张网。她顺着一缕缕细丝看下去,发现丝线扭结到一起的位置被某种粗壮的藤蔓缠住了。如果她能够切断藤蔓,就可以将网打开。“盯着点儿两脚兽。”她对杉皮说。 杉皮冲向巢穴入口向外张望,田鼠掌也快步赶到豹毛身旁。 “帮藓毛把她自己解开。”她命令他。她开始啃咬藤索,田鼠掌则用爪子钩住网,小心翼翼地将它挑起,好让藓毛的脚掌从重叠的网眼里脱出来。她抬头看向杉皮。“两脚兽在哪里?” “怪物旁边。”他说道。 豹毛的心在胸腔内怦怦乱跳。她又一次啃噬起藤蔓来,藤蔓开始被一点点磨断,让她胸中涌起欣慰。她用力扯了扯,接着继续咬,感觉藤蔓变得越来越细,直到最后终于啪嗒一声断开来。激动的心情在她腹中翻涌。她将藤索扯开,拉拽网子,好为藓毛打开逃生的通道。 “两脚兽过来了!”杉皮惊慌的声音令她皮毛倒竖。她的爪钩卡在了网子里,她奋力想将它们扯出来,恐慌霎时蔓延到全身。 藓毛用鼻头挑开路朝前钻,像新生的幼崽一样扭动着身子往缠结的网子外挤。杉皮从入口处向后退,颈鬃高耸,喉间有隆隆低吼作响。 豹毛又拽了一把网子,爪钩脱了出来,欣慰顿时如洪水将她淹没。她让开位置,方便藓毛钻出来。玳瑁母猫扭动着脱开了身,后腿踢了几踢,将最后几缕网眼踹开。 “我们赶紧出去。”豹毛往巢穴围墙底部的缺口点点头,示意另外三只猫。田鼠掌用口鼻将缺口推开撑住,让藓毛钻出去。 “你跟上。”豹毛将杉皮推向缺口处。血流在她耳中咆哮,令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此时已经能听到两脚兽的声音了——那硕大的脚掌踩着鹅卵石,咔嚓直响。杉皮匆匆钻了出去,豹毛推了田鼠掌一把,要他跟上。田鼠掌消失的瞬间,豹毛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号叫,她转过身去。 两脚兽正站在入口处低吼着。它向她扑来,挥舞着脚掌要抓她。她后肢踩地直起身,愤慨地嘶吼着向两脚兽挥掌。她感觉对方的肉在她的利爪下被撕裂了,两脚兽尖叫一声向后缩开,震惊地盯着她。就在对方迟疑的瞬间,她转身将口鼻拱到围墙的缺口下。她强行往外钻,胸口随着恐惧一阵阵抽痛。成功来到巢穴外后,她环顾四周,欣慰地看到田鼠掌和藓毛已经奔向了蕨丛。 杉皮在等她:“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一弹尾巴,“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公猫转过身从河岸上奔过。豹毛紧随在后,鹅卵石在掌下咔嚓作响。两脚兽在她身后号叫个不停。豹毛钻过蕨丛后回头望了一眼,它正迈着沉重的脚步向队伍追来,狂怒之下,两脚兽脸色阴得可怕,深陷的双眼中闪烁着愤恨。 “继续跑!”她高喊着在藓毛、田鼠掌和杉皮身后飞奔。他们横冲直撞地自蕨丛中奔过,跃上河岸跑入森林中。她跟随他们飞跑,一次次用力从森林地面上蹬过的脚掌感觉如同有火在烧。她不敢回头望。 “走这边。”她加速跑到前方,领着队伍沿一条小路跑,从羊齿蕨丛内穿过,然后转弯绕过一片片黑莓丛。最后,她感觉他们肯定已经甩掉了两脚兽。 她放慢速度转过身。藓毛匆匆在她身旁刹住脚。田鼠掌与杉皮也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田鼠掌回头看了看,嗅尝过空气后说道:“我们把它甩掉了。” 藓毛身子摇了摇。 “你受伤了吗?”豹毛担心地冲她眨眼。 藓毛抬起一只前掌,脚掌已经肿了起来。“卡到网子里了,”她说道,“我觉得大概是扭伤了。” 豹毛与她目光相会。“我很抱歉,”她低声说,“我根本不该带你再回那里去的。” “族群在挨饿。”藓毛对她说。她眼中没有半分指责的意味。“我们也该让那只两脚兽知道,鱼是属于我们的。” 他们抵达营地时,蛙跃正在入口通道外徘徊。看到藓毛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来,他两眼一亮。他迎着她快步上前来推开田鼠掌,替藓毛撑住体重。 豹毛一阵难过。蛙跃甚至没有瞧她一眼。 他们走进营地时,湖光正在翻新鲜猎物堆。她抬起头,看到藓毛瘸着腿向巫医巢穴走,急切地竖起了耳朵。“你救了她。”她咕噜着赶上前去与杉皮打招呼,同他触碰鼻子。 钩星正在空地里打转。他扭过身,目光中流露出汹涌的欣慰。“她没事吧?” “我觉得只有一处扭伤。”豹毛告诉他,“等泥毛给她做完检查后,我再告诉你更多信息。”藓毛与蛙跃已经消失在了巫医巢穴里,她疾步跟上。 “做得好。”钩星在她身后喊道。 “谢谢。”罪恶感刺痛了她的肚子。如果她没有把藓毛带到两脚兽营地去,他们就根本没有开展救援行动的必要。她俯身钻进巫医巢穴。她的父亲正在检查藓毛的脚掌。“用一些紫草应该能起到舒缓作用,再加上一剂橡树叶药糊就好。”他轻声说着,朝药草库存走去。 豹毛来到藓毛身旁。“你感觉如何?”她的目光掠向藓毛的腹部。 藓毛难为情地动了动:“我没事。” “你在发抖呢。”蛙跃不安地将鼻头贴到母猫脸颊上,“你应该休息休息。” 泥毛回头看了一眼。“她可能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他说道,“帮她找个窝睡进去吧。” 蛙跃用鼻子轻推藓毛,让她到最近的窝里去。母猫笨拙地转着圈在芦苇中歇下身,蛙跃则谴责地瞪了豹毛一眼。“她完全有可能被杀死!”他立着后颈鬃毛朝豹毛走来。“她完全有可能会流产!为了什么?就为了从两脚兽那里再偷一条鱼吗?真的有那么值得?” 豹毛口舌发干。她犯下了错误。坦然承认会好一些吗?“我只是——” “别对她这么苛刻。”藓毛看着蛙跃,“她救了我。” “她害你被抓了!”蛙跃尖刻地说道。 藓毛目光一沉。“她又没有强迫我去。”她说道,“是我自己想去的。我愿意和别的武士一样喂养我的族群,我是怀了我们的孩子,但我还没进育婴室呢。”她将脸庞转向豹毛。“谢谢你,”她说道,“你回来救我真的很勇敢。” “我不能把你丢在那里。”豹毛对她说。 “但你来救我是冒了生命危险的。”藓毛眨眨眼,“请替我向杉皮和田鼠掌也表达感谢。” “我会的。”豹毛对玳瑁猫油然而生一阵亲切。她低了低头,看了泥毛一眼,退向出入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等你给她治疗结束后,请告诉我她的情况。” “当然。”泥毛安慰地对她眨眨眼,“我很高兴你平安无事。”他用亮着微光的双眼注视了豹毛片刻,便转回身去看药草库存了。 豹毛俯身钻出巫医巢穴。泥毛小小的安慰令她皮毛生暖。父亲与她看待世界的方式每每各执己见,她也知道,泥毛并不支持她出任这项新职务,这些都令她深受煎熬。但他毕竟是她的父亲,哪怕双方意见不合,他也总归是关心她的。 但说到另一边,她清楚,蛙跃得要好一段时间才会原谅她。可她已经尽了自己全力修正错误了。也许有一天,他会看清的。 巢穴外,云层间开始漏出一缕缕阳光。豹毛顿住脚步。回营地的路上,一个念头始终纠缠着她。她一开始怎么会做出如此冒险的决策?她很清楚,聪明的武士应当远离两脚兽,可她却先后领着两支队伍去盗取两脚兽的猎获。她皱起眉。她怎么就不能抵抗成功狩猎行动的诱惑呢?驱使她的并非贪婪,也不是坐享其成的怠惰。只是因为知道秃叶季很快就要到来,彼时猎物会变得稀缺。再过几个月,族猫们便会挨饿。他们需要所有能获得的猎物。但影族和两脚兽都在窃取猎物,雷族又在边界上持续施压,他们怎么才能抓到足够的猎物呢? 她必须说服钩星相信,河族没有选择,必须夺回他们输给雷族的土地,也得开始把影族从河族的领地上往外撵。只有这样,这个族群的生存方能确保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