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手术台边缘滴落,在瓷砖上敲出细碎的响。
唐狰的手指痉挛着握住手术刀,刀刃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他没有感觉到痛,只有血液顺着腕骨流进袖口,将白大褂染成深褐色。天花板上的符文又亮了,比之前多了一道,像蛛网般蔓延开来,拼凑出一个扭曲的祭坛图案。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怒意和疲惫。
手术台上躺着的人换了面孔——这次是夏天。那张苍白的脸平静地望着他,胸口却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内脏暴露在外,却没有血流出。唐狰认得这副躯体,是他无数次亲手解剖过的形态,可每一次他试图缝合伤口,那道裂痕就会重新撕裂,甚至更深。
他咬紧牙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注射器,针管里翻涌着黑红色液体。他知道这会让他失控,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针头扎入颈动脉的瞬间,血管纹路在他皮肤下浮现,如同蛛网爬满全身。他能感觉到力量在体内奔涌,意识却开始模糊。
“不是幻觉……”他喃喃自语,“这是我的罪。”
他举起手术刀,狠狠划开“夏天”的胸腔。肌肉纤维被割裂的声音清晰可辨,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他继续往下切,直到心脏裸露出来,才终于看到——心脏表面刻着两个字:问天。
唐狰的手一抖,刀尖滑偏,在自己手臂上划出血痕。
“为什么……是你?”
天花板上的符文忽然剧烈闪烁,整个手术室开始震动。他抬头看去,那些符号正在缓缓旋转,仿佛要组成某种咒语。
他闭上眼,任由鲜血滴落在地上。
下一秒,黑暗吞没了他。
厨房依旧弥漫着熟悉的焦糖味,窗外的天空却依旧是血红。
夏天站在灶台前,看着母亲背影佝偻地搅拌锅里的糖浆。她的动作缓慢,像是被什么拖住一样。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诡异会从地板裂缝中钻出来,撕开她的腹部,把她变成一具空壳。
但这一次,他没有逃。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门口。那人穿着黑色风衣,左眼戴着单片眼镜,手中握着问天匕首。那把刀的刀锋正对着他。
“你以为你能主宰命运?”那个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酷,“你不过是被命运选中的棋子。”
夏天冷笑一声,反手抽出匕首,直刺对方咽喉。
刀锋穿透空气,却没有命中目标。那一瞬间,他看见对方的左眼单片眼镜内侧闪过一行小字:“因果闭环”。
他心头一震,攻势稍缓,对方却抓住机会挥刀斩来。
匕首擦过他的胸口,带起一串火星。他踉跄后退,手臂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衣服已被划破,皮肉却没有伤痕。但那种冲击感却真实存在。
“你是谁?”他问。
“你。”对方冷冷回答,“只是更早明白真相的那个你。”
夏天眯起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父亲死前的眼神、第一次猎杀诡异时的快感、建立七宗罪时的决绝。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掌控一切,可现在看来,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被困在这条路上。
“我不信命。”他低声说。
“那就试试看吧。”对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再次举刀。
刀光闪烁,夏天迎上去。
这一次,他不再躲避。
南宫璇的银簪断裂处还插在额头上,血已经干涸,只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她站在家族祠堂中央,四周的族人身影模糊不清,却始终环绕着她。
她抬起手,将碎片拔出。
一阵剧痛袭来,双眼顿时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但她没有闭眼,而是盯着地面。
血泪落地的瞬间,一朵血色莲花缓缓绽放。
“你们想让我记住什么?”她低声问,声音沙哑。
祠堂深处传来钟鸣,沉重而悠远。她抬起头,看见正厅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南宫世守”四个字。她记得这块牌匾,小时候每天晨练前都要跪拜一次。
但现在,它让她感到窒息。
她咬紧牙关,将银簪碎片插入地面,双手用力压下。气流从她指尖涌出,沿着地面蔓延开来,形成一圈圈波纹。
片刻后,一道徽记浮现——南宫世家的家徽,一只展翅的玄鸟。
她看着那个徽记,心中某个角落突然塌陷。
她曾以为自己早已摆脱了这个家族,可现在才发现,它从未真正离开过她。
祠堂四壁开始剥落,露出内部漆黑的石墙。那些石墙上浮现出无数人脸,有老人,有孩童,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全都望着她,眼神复杂。
“你终究属于这里。”有人低声说。
南宫璇猛地挥手,气流化作利刃,劈向那些人脸。墙壁崩裂,灰尘飞扬,但她的心却更加沉重。
“不。”她喃喃道,“我不属于任何人。”
她转身,朝着祠堂大门走去。
身后,那朵血色莲花缓缓枯萎,最后凝结成一个印记——问天。
她没有回头。
唐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躺在手术台上,但“病人”的脸已经消失不见。天花板上的符文依旧闪烁,却没有再变化。
他坐起身,手掌中残留着刚才划开“心脏”时的温度。
“问天……”他低声重复这两个字,眉头紧皱。
他隐约觉得,这个名字背后藏着什么。
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夏天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另一个“他”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匕首静静地躺在不远处,刀身上的符文微微发亮。
他喘息着撑起身体,目光落在那行字上。
“因果闭环。”
他伸手去拿匕首,指尖刚触及刀柄,便感受到一股寒意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
他没有放手。
“如果这是命运……”他低声说,“那我就打破它。”
南宫璇站在祠堂门前,风吹过她的脸,带来一丝凉意。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那里还残留着气流的余温。
“我不是你们的工具。”她说。
祠堂内的影像彻底崩塌,化作尘埃消散。
她迈出一步,走入风中。
血泪尚未干涸,却已不再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