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食堂，午饭高峰已过，人少了许多。沈幼楚和欧雅坐在角落，餐盘里的饭菜都没怎么动。
“检查组今天又翻出什么新花样了？”欧雅叉着一块蔫了的西兰花，没什么好气。
“让我补充说明上周去档案馆调阅红星厂资料的‘必要性’和‘关联性’。”沈幼楚扒拉着米饭，“还要我列出具体查阅了哪些卷宗，每一份卷宗对当前案件的‘具体贡献’是什么。”她自嘲地笑了笑，“就差让我把破译思路写成论文给他们审了。”
“呸！就是故意刁难，拖时间！”欧雅把叉子往盘子里一丢，“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戳到他们肺管子了！幼楚，你那边…真有进展了？”她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希冀。
沈幼楚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在尝试重构一些早期资金流动的模型，希望能找到更硬的支点。但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她没敢提“渔夫”和正在被疯狂抹除的痕迹，怕给欧雅太大压力。
“唉…”欧雅叹了口气，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检查组耗着，线索又被他们拼命捂盖子…真他娘的憋屈！我现在就盼着卜书记那边能顶住压力，给我们撕开个口子。”
“卜书记…压力比我们只大不小。”沈幼楚想起卜皓日渐深重的眼袋和偶尔流露出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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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大楼，卜皓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他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嗓子干得冒烟。桌上堆着几份待批阅的紧急文件，旁边放着的保温桶已经空了——汤喝完了，但饭只扒拉了几口。
门被轻轻敲响，苏小晴拎着个纸袋闪了进来。她没穿正装，一身简单的羊绒衫和长裤，显得温婉又利落。
“大书记，还没忙完？”她自然地走到办公桌旁，看了一眼几乎没动的饭菜，眉头微蹙，“又没好好吃饭。”
卜皓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捏着鼻梁：“刚开完会。你怎么来了？”
“路过，看看你有没有被文件埋了。”苏小晴把纸袋放在桌上，里面是几样洗好的水果和一小盒精致的点心，“喏，补充点维生素。空着肚子喝汤，胃还要不要了？”
卜皓睁开眼，看着苏小晴熟练地把他桌上散乱的文件稍稍归拢，把空了的保温桶盖好放到一边，又把水果拿出来摆在小碟子里。这些细微平常的动作，在此刻高压紧绷的氛围里，像一股温润的溪流，无声地浸润着他焦灼的心田。
“检查组…在查你以前的报道。”卜皓看着她，还是说了出来。
苏小晴手上动作没停，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知道。让他们查呗。我苏小晴写的每一篇稿子，都经得起放大镜看。他们查得越细，越证明自己心虚。”她把叉子递给卜皓，“吃块苹果。天塌不下来。”
卜皓接过叉子，叉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他看着苏小晴平静而坚定的侧脸，那些关于“后院稳固”的话浮上心头。她不仅仅是他的未婚妻，更是能与他并肩站在风暴眼里的战友。
“专案组那边…很难。”卜皓低声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这种话，他不能对郑国锋说，不能对下属说，只有在苏小晴面前，才能稍稍卸下一点铠甲。
苏小晴在他旁边的椅子扶手上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知道。欧雅姐今天跟我通电话，声音都是哑的。检查组像苍蝇一样盯着，线索又被捂得死死的。”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但幼楚不是还在拼吗？你卜皓不也还坐在这里没倒下吗？只要人还在，阵地就在。耗着呗，看谁耗得过谁。我就不信，他们能一手遮天，把所有的缝都堵死！”
她的话没有豪言壮语，却像给卜皓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是啊，只要人还在，阵地就在！耗着！看谁先露出破绽！
“对了，”苏小晴像是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这是我这几天整理的一些东西，关于星洲过去十年涉及‘营商环境’争议的旧闻合集，按时间线和关联企业做了索引。里面有些案例，手法…跟现在某些情况，微妙地相似。或许…能用得上？”她把U盘轻轻放在卜皓手边。
卜皓看着那个小小的银色U盘，又看看苏小晴亮晶晶的眼睛。她总是在他需要的时候，默默地准备好他能用得上的“弹药”。这种无声的理解和支持，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他握了握她的手，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握之中。“谢谢。”声音有些哽。
“谢什么。”苏小晴抽出手，站起身，“走了，不打扰大书记日理万机了。记得把水果吃完！还有，晚上要是能早点回，给我发个信息。”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笑了笑，那笑容在办公室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而有力量。
办公室门轻轻关上。卜皓拿起那个还带着苏小晴掌心温度的U盘，紧紧攥在手心。疲惫感依旧存在，但心底那股被压下的火焰，似乎又顽强地燃烧了起来，驱散着周遭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