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焰没有颜色,没有温度,没有形态。
它只是存在。
它就是意志本身!
当这股意志之火自吴双神魂深处燃起的瞬间,那片由湮灭道韵构筑的紫色世界,陡然一滞。
正从四面八方疯狂扑来的紫色火莲大军,攻势齐齐凝固。
它们那纯粹到极致,足以焚灭仙王道果的湮灭意志,在这股更加宏大、更加古老,仿佛来自于万物诞生之初的开天意志面前,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栗。
那是一种源自法则本能的,低等生命在面对至高存在时,无法抑制的恐惧!
是道,对道的臣服。
但,焚天仙帝遗留的考验仍在。
那份属于仙帝的孤高烙印,不允许它如此轻易地退却。
短暂的停滞之后,紫色的火海再度爆发出更加狂暴的力量,强行驱使着那些颤抖的火莲,发起了更加猛烈,也更加绝望的冲锋。
吴双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的指尖,一缕无形的意志之火,正在轻轻跳跃。
他没有去抵挡,也没有去攻击。
他只是将这缕意志之火,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朵紫色火莲,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没有法则崩碎的爆炸。
当那无形的意志之火,触碰到紫色火莲的瞬间,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一微小的接触点上失去了意义。
那朵火莲之上蕴含的,属于焚天仙帝的湮-灭意志,便如同薄暮下的残雪遇到了初升的烈阳,被瞬间净化,彻底抹除。
失去了意志的支撑,那朵紫色的火焰莲花,在空中停滞了一瞬。
它所有的暴戾与杀机尽数褪去,变得温顺无比。
它不再具有任何攻击性,反而围绕着吴双的指尖,亲昵地盘旋起来。
它找到了自己的君王。
成了。
吴双心中一片清明。
这场考验的真正答案,已经在他面前揭晓。
不是对抗,不是承受。
是……征服!
他不再有任何迟疑,神魂深处,那股承载了盘古开天辟地之伟力的磅礴意志,轰然爆发!
嗡——
无形的意志之火,自他体内席卷而出,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领域,瞬间笼罩了整片紫色的火海。
在这片意志领域之内,吴双便是唯一的王,唯一的神!
“臣服。”
一个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音节,自吴双的口中吐出。
这音节,并非声音,而是一种规则。
它化作了这方天地的至高敕令。
轰隆隆!
整片紫色的火海,彻底暴动!
亿万万紫色火莲,不再维持莲花的形态,它们不再攻击,而是调转了方向。
它们在咆哮,在翻腾,化作了一道道最纯粹的紫色火龙,每一条都长达万丈,龙鳞皆是燃烧的道纹。
它们在挣扎。
它们在抗拒。
那是焚天仙帝遗留下的最后意志,在与吴双那至高无上的开天意志,进行最终的,也是最绝望的角力!
吴双神情淡漠,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的神魂,在这一刻与那漫天的意志之火彻底融为一体。
他仿佛化身成了那混沌之中,手持巨斧的盘古。
他俯瞰着脚下这片小小的,由后天之道构筑而成的火海。
那股开天辟地的无上意志,不再是先前那般温和的净化,而是化作了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镇压!
镇压!
镇压!
任你湮灭万法,任你焚尽苍穹。
在这开天辟地的意志面前,一切后天之道,皆为虚妄!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是某种宇宙诞生之初的枷锁被彻底打碎的声响,回荡在这片意志空间。
那挣扎、咆哮的亿万紫色火龙,其上附着的,属于焚天仙帝的意志烙印,被吴双的开天意志,硬生生碾得粉碎!
失去了最后的束缚,整片紫色的火海,彻底平息了下来。
那亿万火龙,不再咆哮。
它们缓缓低下高傲的头颅,巨大的龙躯匍匐在火海之中,龙首深垂。
随即,它们朝着火海中心的吴双,朝着那道并不高大的身影,整齐划一地,深深拜下。
万火,朝拜!
也就在这一刻,这片独立空间的中心,那片被彻底征服的紫色火海,开始了向内疯狂的坍缩。
所有的紫色神火,都化作了最精纯,最本源的能量,化作一条浩瀚的紫色星河,涌向吴双。
那被彻底征服的紫色火海,化作了一条奔腾不息的紫色星河,没有给吴双任何反应的时间,便一头扎进了他的体内。
轰!
那不是能量的灌注。
那是一场从内而外的,沉默的焚烧。
紫色神火霸道绝伦,甫一入体,便无视了一切阻碍。它没有顺着经脉奔流,而是直接渗透,将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每一个最微小的粒子,都化作了它的疆域。
一股足以将仙王道躯都烧成飞灰的恐怖高温,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悍然炸开。
没有惨叫。
吴双只是闷哼一声,那顶天立地的身躯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周遭的虚空都因这一下的震颤而泛起涟漪。
他明白了。
念头在剧痛的狂潮中,清明得可怕。
这并非奖赏。
这是另一重更加凶险的,也更加根本的考验。
焚天仙帝,以“焚天”为号,其对火焰的掌控与理解,早已超脱了寻常大道的范畴。
他留下的神火,既是传承,也是熔炉。
想要得到,便要先承受。
以身为柴,以魂为薪,引火烧身。
渡得过,便是脱胎换骨。
渡不过,便是神形俱灭。
吴双的念头通达,再无半分抗拒。
他非但没有去压制那股在他体内疯狂肆虐的紫色神火,反而主动放开了对肉身的控制,甚至撤去了那护持神魂的最后一丝本能防御。
来。
盘古玄元功!
这门铭刻于血脉最深处,源自开天辟地之祖的无上功法,在这一刻,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他要以这焚天之火,锻自己的不灭真身!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的痛苦。
他的血肉在被焚烧。
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紫色的火焰中扭曲,碳化,最终化作最原始的粒子,消散于无。
他的骨骼在被熔炼。
那堪比神金,足以硬撼混沌灵宝的祖巫之骨,在湮灭道韵的侵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自内而外地融化,化作滚烫的金色汁液。
他的经脉在被寸寸烧断。
那一条条奔腾着神力长河的宽阔通道,被更加霸道的紫色神火直接冲毁,化作焦土。
那紫色神火中蕴含的湮灭道韵,在疯狂地磨灭着他体内的一切生机,要将这具承载了盘古血脉的无上道躯,彻底还原成一片虚无。
可祖巫血脉的霸道之处,也在此刻显露无疑。
毁灭的尽头,是新生。
被烧毁的血肉,在下一瞬,自血脉源头涌出一股更加磅礴的生命精气,以更快的速度重生。新生的血肉,蕴含着一丝淡淡的紫色,变得更加坚韧,更加致密。
被熔炼的骨骼,在金色的骨髓之中,汲取着湮灭道韵,重新凝聚。
重塑之后的骨骼,其上会多出一丝淡淡的紫色神辉,变得更加沉重,仿佛承载了一方星域的重量。
被烧断的经脉,在废墟之上,被一股蛮横的力量重新开辟。
全新的经脉,变得更加宽阔,更加坚韧,能够容纳比以往狂暴十倍的力量在其中奔腾。
毁灭与重生。
在这具身躯之内,达成了一种惨烈到极致,也玄奥到极致的恐怖平衡。
吴双盘膝坐下,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中,彻底沉寂下去。
他的意识早已超脱了肉身的痛苦。
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我,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这场以自身为战场,以神火为锤,以血脉为砧的惨烈战争之中。
他内视着自己的身体。
那不再是一具血肉之躯,而是一片正在经历开天辟地般剧变的混沌宇宙。
紫色的神火是毁灭的劫难,盘古的血脉是创生的本源。
每一次毁灭,都让这片宇宙的根基更加稳固。
每一次重生,都让这片宇宙的法则更加完善。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
十年。
弹指一挥间。
他体内的紫色神火已经不再是先前那般狂暴奔腾的洪流。
它化作了亿万缕细若游丝的紫色火蛇,钻入他每一颗细胞的最深处,钻入他神魂的每一道念头之间,进行着最细微,也最痛苦的淬炼。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深入神魂的灼痛,永无休止。
百年。
吴双的身体表面,开始自发地浮现出一道道玄奥的紫色道纹。
那道纹古老而苍茫,仿佛是天地初开时,第一缕湮灭之雷留下的烙印。
那是他的肉身,在经历了百年的焚烧与重塑之后,逐渐理解、吸收、乃至掌控这股湮灭神火的证明。
他的盘古玄元功,在这百年的淬炼中,运转得愈发圆融。
那股源自血脉的创生之力,与外来的湮灭神火,不再是单纯的对抗与循环。
它们开始尝试着,以一种玄奥的方式,相互交融。
一生一灭,一阴一阳。
仿佛要在他的体内,重演那混沌未判,阴阳未分的太初景象。
千年!
当最后一缕紫色神火,被他丹田深处那片初开的宇宙世界彻底吞噬、同化。
千年来的灼烧与轰鸣,在这一瞬,归于绝对的死寂。
吴双紧闭了千年的双眼,缓缓睁开。
轰隆!
一声巨响并非从外界传来,而是在他的神魂本源,在他的四肢百骸,在他的每一颗细胞深处,悍然炸裂!
那是一声宇宙初开的创世之音!
那片因为神火融入而沸腾了整整千年的丹田宇宙,在这一刻,彻底稳定了下来。
混乱的能量风暴平息,狂暴的法则乱流归顺。
一轮紫色的骄阳,自宇宙的奇点中诞生,高悬于中央。它没有太阳的炽烈,却散发着一种更加本源,足以湮灭万物的无穷光与热,照彻了这片新生的天地。
之前在灵宝山谷中掠夺而来的近两千道先天禁制,此刻找到了它们永恒的归宿。
它们不再是散乱的符文,而是化作了漫天星辰,被那紫色骄阳的引力捕获,开始围绕着它,遵循着某种玄奥莫测的轨迹缓缓转动。
每一颗星辰,都代表着一道完整的法则。
它们彼此勾连,遥相呼应,构筑出了一片远比从前更加稳定、更加完善的浩瀚星空。
星光洒落。
地火风水,不再是混沌的概念,而是随之清晰地演化。
沉重的物质下沉,化作无垠的暗色大地。大地之上,第一座山脉在剧烈的板块挤压中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轻灵的气流上升,形成了最原始的风。
水汽凝结,汇聚成第一条奔腾的大河,冲刷着初生的河床,最终汇入一片幽深的海洋。
他的丹田世界,根基被彻底补全,已然有了几分真正的完美世界的雏形。
与此同时,他灵台之中的那方大道世界,也因为这千年的感悟,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火焰的理解,对于湮灭的掌控,不再是模糊的感悟,而是化作了无数崭新的、凝练如实质的法则符文,坚实地填补了大道世界的每一寸空白。
丹田与灵台。
肉身与神魂。
两方原本各自独立的世界,在这一刻,找到了彼此的坐标,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完美共鸣。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自两方世界中同时反馈而出,如同两条浩瀚的天河交汇,没有丝毫冲突,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冲刷着他的道基,滋养着他的神魂。
咔嚓!
他的神魂深处,一道无形的、禁锢了他许久的壁障,应声而碎。
那碎裂声,清脆悦耳。
吴双身上的气息,不再是攀升,而是如同火山喷发,以一种恐怖绝伦的速度,开始疯狂暴涨!
混元大罗金仙中期!
瓶颈不存在。
那股力量只是轻轻一冲,便将其彻底碾碎,没有造成任何阻碍。
混元大罗金仙中期巅峰!
气息的增长没有丝毫停滞,反而愈发凶猛,仿佛要将这片虚无的空间都彻底撑爆。
最终,那股暴涨的气息,在冲上一个新的、无法想象的高峰之后,才缓缓平息,稳稳地停留在了混元大罗金仙后期的层次!
修为,破境了!
而他的盘古玄元功,也在这千年的苦修与破而后立中,如同大河决堤,水到渠成般地,迈入了二重天之境。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沉重了百倍,其中蕴含着奔腾的紫色神火,流动间发出雷鸣般的闷响。
他的每一寸骨骼,都被那湮灭道韵淬炼得晶莹剔透,其上布满了天然生成的紫色神纹,坚固程度远超从前。
吴双缓缓握拳。
没有催动仙元,没有动用法则。
他只是感受着体内那股纯粹的、足以捏爆星辰的恐怖力量。
此刻的他,单凭这具肉身,便足以完美的媲美一件中品混沌灵宝!
这千年苦修,值得!
吴双缓缓站起身。
他环顾四周。
那片曾经足以焚灭仙王的紫色火海,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没有任何物质存在的虚无。
虚无之中,万物不存。
吴双立于这片绝对的空寂里。
千年焚炼的烙印,那深入神魂的灼痛,已然尽数褪去。
此刻,他周身的气息彻底内敛,再无半分外泄,整个人宛若这片虚无的一部分,寻常人看去,只会觉得那是一片空空荡荡的所在。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开合。
没有动用任何仙元,也没有引动任何法则。
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指尖划过的空间,便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一股前所未有的充实感,自他身体的每一个最微小的粒子深处,满溢而出。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沉重了百倍,其中蕴含着奔腾的紫色神火,每一次心跳,都驱动着它们在重塑的经脉中发出雷鸣闷响。
他能“听”到,自己的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低沉的嗡鸣。
那被湮灭道韵淬炼了千年的骨骼,晶莹剔-透,表面布满了天然生成的紫色神纹,其坚固程度,早已超越了神金的范畴。
这具身躯,已然是一件活着的,完美的凶器。
混元大罗金仙后期。
盘古玄元功二重天。
千年的煎熬,换来了这场脱胎换骨的蜕变。
他的神念在体内一扫而过,那片新生的丹田宇宙,紫日高悬,近两千道先天禁制所化的星辰,正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稳定运转,构筑出了一片远比从前更加完善的浩瀚星空。
这不再是一个虚幻的能量空间。
这是一个可以孕育生命,可以演化文明的真实世界!
接着他神念一动,又看了看外面的虚无空间。
轩辕南天、古无霜、凤凌天,还有那位沧澜仙王,都不在此处。
他们,应该仍在那片五彩斑斓的火海之中,接受着各自的考验。
吴双心中明了,自己能如此迅速地通过,并非侥幸。
他的开天意志,本就凌驾于万道之上,足以征服那焚天仙帝遗留的神火烙印。而祖巫之躯的强横,更是承受这场神火淬炼的根基。
二者缺一,下场都唯有神形俱灭。
就在他念头转动之际,一股古老而浩瀚的信息洪流,自他神魂深处那轮紫色骄阳中涌出,无声无息地融入他的记忆。
这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
而是一幕幕真实的,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画面。
他看到了一位身披布袍的伟岸身影,行走于即将走向寂灭的古老宇宙,探手一抓,便将那宇宙核心处一朵燃烧了亿万纪元的“末日之炎”拘入掌心。
他又看到那身影踏足于混沌初开之地,于地火风水暴动中,寻觅到那一缕象征着“创生”的鸿蒙紫火。
画面流转,是无尽的星河,是破败的遗迹,是蛮荒的世界……
那道身影,耗费了无法计算的岁月,收集了万种秉性各异,代表着不同大道本源的神火。
最终,他以自身为烘炉,以无上仙帝道果为锤,将这万种奇火熔于一炉,去芜存菁,经历了一场连仙帝都会为之色变的恐怖炼化。
太初神焰。
这,便是那最终的产物。
信息洪流的最后,是这道火焰的本质。
焚天仙帝竟是将炼制本命灵宝的思路,用在了一道神火之上。
这使得太初神焰,等同于一件可以无限成长的活着的混沌灵宝。
它能随着吴双的修为精进,而不断提升其威能。
更能吞噬天地间的一切火焰,化为己用,壮大其本源。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传承。
这是一桩足以伴随他走到修行尽头的无上造化。
吴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气息融入虚无,没有带起半分波澜。
他胸中那股破境后的激荡,逐渐平复,最终化作一片古井无波的沉静。
他盘膝坐下,开始稳固刚刚突破的境界。
那暴涨的力量,需要时间去沉淀,去掌控。
虚无之中,不计岁月。
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周身的气息已然圆融无暇,再无半分虚浮。
那股足以撕裂星河的恐怖力量,被他完美地收束于体内,不泄露分毫。
也就在此刻,前方的虚无之中,空间开始扭曲。
一个散发着幽光的漩涡,悄然浮现,形成了一道全新的门户。
下一关的考验,到了。
吴双站起身,没有分毫迟疑,一步迈入了那空间通道之中。
一阵剧烈的撕扯感,从神魂的每一个角落传来。
时空的概念,在这一刻被彻底打乱、揉碎。
当脚下再次传来踏足实地的感觉时,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磅礴到令人窒息的生命精气,扑面而来。
那气味霸道无比,直接穿透了他的护体气机,钻入他的口鼻,试图侵入他的神魂。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浩瀚血海。
那海面粘稠,翻涌着暗红色的波涛,每一朵浪花炸开,都散逸出令人心悸的狂暴气血之力。
这片天地,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唯有这一片无垠的血色海洋。
吴双刚刚站稳。
咕噜……咕噜……
脚下那片粘稠的血海,开始剧烈翻腾。一个个磨盘大小的暗红色气泡,从深不见底的海中冒出,在水面无声炸裂。
每一次炸裂,都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铁锈腥气混杂着磅礴的生命精气,扑面而来,沉重得几乎要将空气都凝成实质。
吼!
一声不似任何生灵的咆哮,自海底深处炸响。
一头完全由粘稠血液构成的狰狞巨兽,猛然破开海面,探出了半个身子。
它形似一头远古蛮牛,周身却没有皮毛,只有不断滴落的、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它生有八足,如同扭曲的节肢,深深扎根于血海之中。
头顶那根闪烁着妖异红芒的独角,是它身上唯一的固体。
它没有五官,面部是一片平滑的、不断蠕动的血肉。
可就在它出现的瞬间,一股堪比混元大罗金仙初期的恐怖气势,便化作无形的重压,死死锁定了吴双。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吼!吼!吼!
第一头血兽的咆哮,仿佛一道敕令。
整片死寂的血海被彻底激活。
成百上千道更加庞大的身影,接二连三地从血海中钻出,掀起滔天血浪。
有利爪如刀,身形矫健的血色魔猿,捶打着胸膛,发出沉闷的战鼓之音。
有展开双翼便能遮蔽一方天穹的狰狞血蝠,无声滑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更有体型庞大如山岳,仅仅是浮出海面,便挤压出万丈狂涛的血色巨鲸。
每一头血兽,都散发着不亚于混元大罗金仙的恐怖气息。
其中甚至不乏气息沉凝,堪比中期,乃至后期的强大存在。
它们没有灵智。
它们没有神通。
只有铭刻在构成它们身体的每一滴血液中,最原始,最野蛮的杀戮本能。
在它们锁定吴双的那一刻。
整片血海,彻底暴动了。
数之不尽的血兽,组成了一支悍不畏死的血色大军,从四面八方,朝着吴双这个唯一的异物,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
吴双立于血海之上,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仙王都头皮发麻的无尽兽潮,脸上却不见丝毫波动。
千年火炼,让他对力量的掌控早已今非昔比。
他甚至没有催动祖巫真身。
那头最先出现的八足血牛,速度最快。它四蹄踏浪,庞大的身躯在粘稠的血海之上拉出一道笔直的白线,携着万钧之势,巨大的独角撕裂空气,直奔吴双的胸膛而来。
这一撞,是纯粹到极致的肉身力量,足以将一颗真正的星辰轻易撞成宇宙尘埃。
吴双只是平静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拳。
没有法则流转。
没有神光闪耀。
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一拳递出。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响,在这片只有咆哮与浪涛声的天地间,显得格外突兀。
那足以撞碎山河,坚不可摧的血色独角,在接触到吴双拳锋的刹那,便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崩裂。
紧接着,那股无可匹敌,蛮横到不讲道理的力量,顺着崩碎的独角,瞬间贯穿了血牛的整个身躯。
那庞大的血色身躯,在空中猛地一滞。
随即,轰然炸开。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
那炸开的身躯,没有化作任何实体,而是直接崩解成了一股精纯到极致,不含任何杂质的磅礴气血洪流。
这股暗红色的气血洪流并未就此消散。
它在空中盘旋一瞬,仿佛受到了某种来自生命本源的,无法抗拒的牵引,猛地一头扎进了吴双的体内。
轰!
吴双的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震。
一股灼热的暖流,没有经过经脉,而是直接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瞬间冲刷过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那刚刚经过太初神焰千锤百炼,坚不可摧的肉身,竟在这股气血的滋养下,再次发出细微的,如同饥渴般的嗡鸣。
体内的祖巫血脉,沉寂了千年的沸腾,在这一刻,被再次点燃。
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每一个粒子,都在雀跃。
它们贪婪地,疯狂地吞噬着这股外来的精纯能量,将其转化为自身成长的养分。
吴双的动作停滞了。
他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眼前那片还在盘旋的气血余波,看向那从四面八方,无穷无尽扑来的血兽大军。
他的脸上,那万古不变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破。
一丝难以抑制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灼热,顺着他的脊椎,直冲天灵。
这哪里是什么考验。
这哪里是什么绝境。
这分明是一场,专门为他这具祖巫之躯准备的,饕餮盛宴!
那股精纯到极致的气血洪流,涌入体内的瞬间,吴双那沉寂了千年的祖巫血脉,彻底苏醒。
不是缓慢的复苏,而是火山的引爆!
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贪婪的咆哮,每一个神魂念头都在传递着同一个,最原始,最野蛮的渴望。
他抬起头,看向那片由无穷血兽组成的狂暴海洋。
那狰狞的兽潮,那足以让仙王都为之色变的毁灭军团,此刻在他眼中,彻底变了模样。
那不是凶险的考验。
那是一桌,专门为他这具身躯准备的,无上盛宴!
狂热,自血脉的最深处,轰然炸开,焚尽了他最后一丝属于“人”的理智。
吴双的身形动了。
他没有再选择被动等待,而是主动朝着那片翻涌的血海,悍然冲去!
轰!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无法捕捉的紫金色残影,笔直地,野蛮地,撞入了那头体型最为庞大的血色巨鲸体内。
没有动用任何神通。
没有催动任何法则。
仅仅是那具经过太初神焰千锤百炼,又被盘古玄元功二重天淬炼过的肉身,便已是这世间最恐怖,最不讲道理的杀器。
那堪比太古神山的血色巨鲸,其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猛然一僵。
下一瞬,自内而外地,轰然炸裂!
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气血,化作一道粗壮的血色龙卷,被吴双的身体,鲸吞而下。
他体内的丹田宇宙,那轮新生的紫色骄阳,在得到这股精纯气血的滋养后,光芒愈发炽盛,其上燃烧的太初神焰,都随之暴涨了几分。
饕餮盛宴,就此开席!
这不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吞噬与掠夺。
吴双的身形,在这片无垠的血海之上,化作了死亡的化身。
他每一拳挥出,都有一头堪比混元大罗金仙的血兽被硬生生打爆,化作最本源的气血,融入他的身躯。
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无底的漩涡,一个永不满足的宇宙雏形,疯狂地吞噬着这片血海亿万年积累下来的生命精华。
他的气息,在这种近乎野蛮的吞噬中,不断暴涨。
那刚刚突破的混元大罗金仙后期的境界,被迅速地巩固,夯实,甚至隐隐有了一种向着巅峰冲击的趋势。
而盘古玄元功二重天的瓶颈,也在这股无穷无尽的气血冲刷之下,开始出现了清晰的,剧烈的松动。
一道道细密的裂痕,在那层无形的壁垒之上蔓延。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将这片血海彻底吞噬,他便能顺理成章地,迈入那传说中的三重天之境!
时间,在这场疯狂的盛宴中,失去了任何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最后一头血兽,被吴双一拳轰碎,化作最后一股气血洪流涌入他体内时。
整片浩瀚的血海,已经变得稀薄无比,原本暗红粘稠的海水,此刻竟变得清澈了许多,再无半分生机。
吴双静静地悬浮在半空。
他闭着双眼,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恐怖力量。
盘古玄元功二重天的壁垒,已是摇摇欲坠,只差最后的一步,便能彻底贯穿。
他准备一鼓作气,冲击那更高层次的境界。
然而。
就在他引导着那股磅礴的气血,准备发起最后冲锋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神魂本能的极致厌恶,混杂着致命的警兆,毫无征兆地在他神魂最深处悍然炸开!
那感觉,就仿佛一个饥饿至极的人,在享用了一场绝世美味之后,才赫然发现,自己吞下的,是足以致命的剧毒!
那股刚刚还让他血脉欢呼,让细胞雀跃的精纯气血,在这一刻,竟散发出一股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腐朽与污秽!
吴双猛地睁开双眼。
他没有半分迟疑,心念电转之间,一枚锈迹斑驳的青铜宝鉴已然在他身前无声浮现。
古今宝鉴!
宝鉴表面那晦涩的纹路光华一闪,吴双的身影便从原地彻底消失。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法则涟漪,他就那么凭空蒸发,仿佛从未在这方时空留下任何痕迹,被硬生生抹去,遁入了一片隔绝万法,独立于岁月长河之外的古今时空。
在这里,他就是唯一的观者。
他能洞悉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外界却绝无可能感知到他的分毫存在。
吴双的视线穿透了宝鉴构筑的无形壁障,望向了远处那片刚刚平息下来的血海。
那里的空间,正发生着一种诡异的扭曲,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揉捏,随即,几道身影在扭曲的中心点悄然无声地渗透而出。
他们并非撕裂空间,更像是从另一个污秽的维度,强行挤入了这方天地。
在他们出现的瞬间,一股扭曲、堕落、充满了极致侵蚀性的气息,便如墨汁滴入清水,疯狂地污染着周遭的一切。
古妖气息!
那种足以将任何生灵的道基都彻底同化为狰狞怪物的诡异力量,让吴双体内奔腾不休的祖巫血脉,都传来一阵源自本能的、冰冷的排斥与厌恶。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探查的念头,不敢动用一丝一毫的神念。
在这种存在的面前,任何神念的窥探,都无异于在黑夜中点燃火炬,只会招来致命的关注。
他只能凭借自己那经过千锤百炼,早已超越仙王范畴的强横五感,去观察,去聆听。
随即,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预料到的身影,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他的眼帘。
东皇太一!
那个曾经手托混沌钟,执掌洪荒天庭,睥睨万物,连圣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妖族东皇,竟然也在这里!
更让吴双心神震动的是,东皇太一此刻身上流转的气息,竟也堂而皇之地达到了混元大罗金仙后期!
与他如今刚刚突破的境界,不相上下。
看来,此人自洪荒破碎后流落至这诸天仙域,也获得了足以逆天改命的恐怖机缘。
但这都不是最让吴双无法理解的。
最让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腾而起的,是东皇太一此刻的姿态。
他那张总是镌刻着孤傲与霸道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种近乎谦卑的恭谨。
他微微躬着身子,亦步亦趋地落后另一位古妖族半个身位。
那不是平等的站位,那是一种下位者面对上位者时,发自骨子里的,不敢逾越分毫的姿态。
身为妖族无上皇者的骄傲,那份宁可战死也绝不低头的桀骜,似乎早已被他亲手碾碎,抛到了九霄云外。
吴双的视线,顺着东皇太一的站位,缓缓移向了他身前的那几位古妖族。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俊美到近乎妖异的年轻修士。
他的双瞳,竟是传说中早已绝迹的紫色重瞳,瞳孔开合之间,有日月星辰在其中崩塌沉沦的可怕景象一闪而逝。
他的修为,是混元大罗金仙中期。
而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位气息渊渟岳峙,仿佛与整片天地都融为一体的中年古妖。
那中年古妖只是随意地站着,其气息之强,已然达到了混元大罗金仙的绝对巅峰!
只差最后半步,便能铸就仙王本源,迈入那执掌一方天地的无上王境。
可这两个人,都不是最可怕的。
吴双那堪比先天道体的敏锐感知,最终落在了那群人的最中心。
那位被紫色重瞳的年轻修士与巅峰强者,如同星辰拱卫皓月般簇拥着的存在。
那是一个身披漆黑帝袍,面容完全笼罩在扭曲阴影之中的身影。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散发出任何可以被感知的气息,仿佛他本身就是一片绝对的虚无。
可吴双那强横无匹的祖巫之躯,却在那道身影面前,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战栗。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层次的,无法抗拒的绝对碾压。
是尘埃,在仰望整片星穹。
是蝼蚁,在战兢地窥探那高悬于天际的烈日。
混元无极大罗金仙!
仙王!
这焚天仙帝的传承之地,竟然有古妖一族的仙王强者,亲自降临!
就在吴双心神剧震,将所有气息都收敛到极致的瞬间。
那位紫色重瞳的年轻修士,微微翕动鼻翼,嗅了嗅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气息,眉头瞬间紧紧皱起。
他那妖异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