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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的手指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他轻车熟路地拨动着门栓。

门“吱呀”一声开了,萧业闪身进屋,迅速掩上,不让寒风吹散了屋里的暖意。

屋里有鹅梨帐中香的香气,还夹杂着淡淡的酒香。

萧业有些疑惑,转身朝卧房方向望去,却不像以往一样见到放下的床帏,而是空空的床榻。

他又向书房的方向望去,见遮掩了一半的帷幔后面露出白狐裘斗篷的一角。

他轻轻走了过去,见那心中挂念的人儿在书房外的截间小榻上,趴在棋桌上睡着了。

她应是饮了酒,手边是已经凉了的酒壶,棋盘上丢着散落的棋子。

而她披着的斗篷里面只着了寝衣,解下来的秀发稍显凌乱。一张带着泪痕的小脸枕着耦臂,兰息均匀,睡着了。

萧业轻轻蹲了下来,她身上的酒香夹杂着木香,让他沉醉又让他惆怅,心中又痛又爱。

他不想惊醒她,可还是忍不住拨开那几缕秀发抚上了她的脸。轻微的动作扯动了她白皙香肩上挂着的寝衣,薄衫轻轻滑落,他看到了她裸露的小巧圆润肩头上,那一圈被他咬的青紫痕迹。

萧业黑眸一痛,心中懊悔不已,便从怀中取出药膏,在手心里温热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涂抹在那淤青上,指腹柔柔地摩挲着。

或许是他的触碰惊动了她,睡着的人儿轻轻蹭了蹭小脸,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

缓缓的,她睁开水蒙蒙的眼睛,那双美眸因沾染了酒气,而像是浸染在波光粼粼里的明月,让人望之心颤。

“绿蔻,什么时辰了?”

或许是困意太浓,她迷惘的睁了一下美眸又合上了,唇间溢出一句慵懒的问话,将他错认成了绿蔻。

萧业仍为谢姮揉着淤青,见了她这种柔媚的神态,心湖荡漾着一圈圈涟漪。

他声音温润,有着化不开的柔情。“子时了,姮儿,去床上睡吧。”

话音落后,面前的人儿似乎猛然一惊,秋水般氤氲的眸子猝然睁开,怔怔的望着他。萧业则是回以深沉温柔的目光。

片刻后,谢姮的眼眸清明起来,她坐直了身子,纤细的柔荑扯正了滑落的衣衫,也遮掩住了那白皙香肩上的淤青。

“你怎么在这?我以为是绿蔻。”谢姮轻声说道。

手下没有了那温热柔腻的肌肤,萧业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有些失落的放下,嘴角带丝苦笑,“姮儿,我就不能来了吗?”

谢姮听了他这绵柔的话语,心口像是被人揪着,她缓了缓,平静道:“不是,我以为你在陪殷姨娘。”

“陪好了,现在我想陪你,也希望你能陪着我。”

萧业说着,起身坐上小榻,将惹人怜爱的人儿拥进了怀里。

谢姮垂下了臻首,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些微的沉默后,她说道:“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什么时间?”萧业问道。

谢姮长长的眼睫轻轻眨了眨,美眸有些失神,声音空灵悠远。

“我大约不是一个合格的主母,也不是个好妻子。为夫纳妾,为夫家开枝散叶,我很羡慕那些女子可以很轻易的做到。

曾经,我以为我也可以。可现在的我却无所适从,我还学不会如何平静地与其他女子共事一夫,如何不妒忌不生怨。你再给我点儿时间,我想我总能做到。”

“如果你做到了,那时心中也不会再有我了吧。”萧业拥着她,平静的说道。

谢姮没有答话,水眸渐渐湿润。

他说他带殷管管去看花灯,她便一遍遍的想着寒节那日他们一起染梅消寒,一起去赏花灯……

原来,她以为的那些两情相悦,他也会和另一个女子做。

瓶中的那支红梅已经枯了,可她还不舍得扔掉。但他以后也会为别的女子冒雪折一株红梅……

若他只是她的夫君,她大可以怨恨他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可他还是她谢家亏欠之人,若非他傅家为她们谢家挡了一劫,当年被灭满门的就是她们谢家!

作为一个偷生者,她有什么资格去怨恨他呢?

谢姮无所适从,不知所措,她没有可怨恨的对象,只能自己排解自己心中的痛苦,所以她借酒消愁,试图短暂的逃避……

萧业从怀中人的缄默中觉察到了她的痛苦与无措,他温暖有力的大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

清声说道:“姮儿,我这短短的二十多年得到的温情并不多。在我十三岁时,母亲弃我而去,自缢而死。”

谢姮闻言,陡然睁大了水眸,转过头来去看萧业,小脸上难掩震惊和心疼。她以为他的母亲是丧命在那场屠杀中,原来竟是死里逃生后的自绝!

萧业望着她轻扯了下嘴角,只是那笑容过于牵强和哀伤。他抚着她的臻首,仍让她靠在他怀里,那种踏实拥抱的感觉会让他冰冷寂寞的心填满。

平淡的,他又说道:“那时,我很不理解,我甚至有些怨恨她。怨恨她为何不再等等,等我赚到了银子另置一座宅院,让她和祖母分开,不再受祖母折磨;

怨恨她为何那般脆弱,为何要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怨恨她明知道她儿子已无亲人,却还是丢下他一人孤苦伶仃,让他以后再也无所依凭……

可是后来,我闯荡江湖,遇到了许多人,见到了许多事。我渐渐明白,毫无疑问,我的母亲是爱我的。

但她除了有儿子,她还有她自己,有她对我父亲的思念,她的痛苦,她的无助……

我想,在那三年里,有许多个瞬间,她都抛弃了它们,选择了她的儿子。只是,那一次,她或许实在没有力气了,她没有选择我,选择了结束她的痛苦……”

“务旃……”

谢姮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了萧业骨节分明握着她柔荑的手背上。

萧业的眼圈微微泛红,爱怜的目光望着怀里的人儿,“姮儿,你不光是我的妻子,你还是你自己,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谢姮!

你有思想,有感受,你会痛苦会怨恨,那不是你的错。甚至,如果你因为我身边有了其他女人而不再爱我,那也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选择了你自己。”

谢姮闻言,眼泪决堤而出,长久以来的脆弱、压抑、痛苦再也不必在萧业面前遮掩,她静静地流着泪,听着他继续说下去,等待着那个或许让她心碎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