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结晶静谧地悬浮在砂锅中,其表面的七彩流光在经历了先前的变故后,显得愈发凝练深邃。那流转的光芒,恰似冰封于深邃冰层之下的虹霞,缓缓游动,如梦似幻。方才结晶内部所经历的剧烈冲突与濒临崩毁的惊险场景,此刻看来,仿若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只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丝丝余悸。
小蛇虚影心有余悸,方才的可怕经历让它不敢再轻易靠近结晶,只是远远地绕着它游动。它那灰白混沌的眼眸中,依旧残留着深深的惊惧之色,每一次游动,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息壤墙砖的光芒已然黯淡到了极致,纵横交错的裂纹爬满了砖体,恰似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勉强凭借着最后一丝生命力维系着泥炉的完整,不让它就此崩散。
赵铁柱和苏清让无力地瘫坐在不远处,大气都不敢出,目光紧紧锁定在那颗看似美丽却暗藏致命危机的结晶上,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担忧,生怕它再有任何细微的异动,再次引发可怕的灾难。
平台上,一时间弥漫着尘埃落定后的死寂,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然而——
在砂锅的最底部,那颗被李闲云无意间屈指一弹,强行挪移到结晶核心最偏僻角落的黑暗奇点,并未真正陷入沉寂。它如同一只被踩了一脚的毒虫,蜷缩在阴影之中,表面的黯淡不过是它精心伪装的假象。其内部,那纯粹的吞噬与归寂的本质,正因位置的变动,以及方才强行抚平冲突时渗透进来的一丝混沌之力,发生着某种极其隐晦且微妙的异变。
它不再妄图以直接冲突的方式引爆结晶,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隐秘的节奏……旋转!
这并非是之前那种狂暴的、妄图吞噬一切的无序旋转,而是一种阴冷的、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内旋。这韵律仿佛来自无尽的黑暗深渊,透着丝丝诡异。
随着这种内旋,奇点表面那些早已黯淡熄灭的混沌符文,竟以一种逆向且扭曲的方式,被重新点亮。符文闪烁间,散发出一种与周围混沌结晶格格不入的幽暗光芒。
这光芒并不向外扩散,而是向内塌缩,在奇点周围形成一个微型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引力陷阱。这陷阱如同隐匿于黑暗中的猎兽,开始悄无声息地汲取着来自混沌结晶内部的能量。
它的汲取方式并非是暴力的掠夺,而是如同狡猾的寄生虫一般,一丝丝、一缕缕地偷取着那些被强行压制、处于微妙平衡状态的混沌之力、玄水之精、净炎之息、污秽残渣,乃至那一丝由骨片反馈回来的死寂波动。
所有这些不同属性的能量,一旦被吸入那幽暗的引力陷阱,便瞬间被绞碎、分解,还原成最本源的虚无养料,源源不断地滋养着那颗黑暗奇点。
在这悄无声息的偷取过程中,奇点本身极其缓慢地恢复着力量,甚至还在悄然壮大。
更可怕的是,这种偷取因其细微和隐秘,并未立刻打破结晶整体那脆弱的平衡。相反,由于它抽走了那些可能导致冲突的“不稳定因子”,使得结晶表面呈现出一种更加“和谐”的假象。
此时,结晶表面的七彩流光愈发平稳,散发的道韵也愈发内敛,仿佛一切都已回归平静。
小蛇虚影似乎被这假象所迷惑,逐渐放松了警惕,又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靠近结晶。
苏清让虽然依旧眉头紧锁,但看到结晶表面的稳定状态,也微微舒展了眉头。尽管他心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从表面上看,结晶确实比之前更加稳定了。
赵铁柱甚至松了口气,低声嘀咕道:“好像…真没事了?”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切向好、危机已然彻底解除的假象之下——
黑暗奇点的内旋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如同夜幕中悄然加速的暗流。随着内旋速度的提升,它汲取能量的效率陡然提高,如同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口,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能量。其核心的幽暗,也随之深邃了一分,仿佛那黑暗之中隐藏着无尽的阴谋。
它就像一颗悄然埋在结晶内部的恶性肿瘤,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之时,开始了疯狂而无声的增殖。
终于——
当那幽暗深邃到某个临界点时,奇点猛地向内一缩,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紧接着,它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方式,向外吐出了一丝极其凝练、漆黑如墨、散发着绝对“虚无”与“终结”意味的能量丝线。
这丝线细如发丝,却无视结晶内部层层叠叠的能量结构,如同拥有自主意识的阴影,精准地刺向了结晶最核心的某个能量节点。
那个节点,恰好是维持整个结晶平衡的最关键,同时也是最脆弱的枢纽之一。
这丝线并非要直接破坏这个节点,而是企图寄生在上面,篡改它的结构,将这个平衡枢纽转化为供自己吞噬的通道。一旦这一击得逞,整个混沌结晶将从内部被彻底腐蚀、掌控,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
就在这缕虚无丝线即将触及能量节点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墙角的阴影里。
沉睡中的李闲云似乎又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感应到了。这一次,并非是声音或是能量波动的干扰,而是一种更加隐晦的“不适感”。
仿佛是在温暖的泉水中悠然沉睡,却突然有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流,如同鬼魅般悄然划过脚背。那种细微却尖锐的温差刺激,让他那沉眠的混沌本能微微一颤。
他那闭合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一下,搭在息壤墙砖上的左手无名指,极其自然地向上抬起,然后对着虚空,朝着砂锅的方向,极其随意地轻轻一叩。
那动作就如同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叩击床沿,轻缓而带着几分慵懒。
但——
就在这指尖叩下的瞬间,砂锅内,那缕即将寄生能量节点的虚无丝线,如同被无形的琴弦狠狠拨动,猛地一颤。
其前进的轨迹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嫌弃”意味的力量强行带偏。
咻!
虚无丝线擦着能量节点而过,未能命中目标,反而一头扎进了旁边一层厚实无比的混沌能量层中。
这丝线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浑厚的混沌能量吞没、消化,化为了乌有。
黑暗奇点这悄无声息的致命一击,再次被一次无意识的叩指随手化解。
奇点本身似乎都为之一愣,内旋骤然停止,幽暗的光芒剧烈闪烁,仿佛在宣泄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憋屈感。
墙角阴影里,李闲云那跳动的眼皮归于平静,叩击过的手指缓缓放回原位。
他似乎觉得那丝“寒流”已经消失了,于是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满足的哼唧,便再次沉沉睡去。
而那颗黑暗奇点,在经历了这次失败的偷袭后,似乎彻底学乖了。
它表面的幽暗光芒彻底内敛,内旋完全停止,甚至其本身似乎变得更加渺小、更加不起眼,仿佛真的变成了一颗人畜无害的普通锅巴。
只有在其最最核心的那一点几乎无法察觉的黑暗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怨毒的、等待的意味,如同冬眠的毒蛇,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它在等待着,等待着下一个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时机,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