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没有出鞘的弯刀，放在仆固弘音右手边一尺远的距离，看得出来它曾经品质上乘却没有得到合适的养护，上面沾满了包括血迹在内的重重污渍，所有试图袭击仆固弘音的蛇不是被内力阻挡就是被弯刀斩断了身体，附近散落了不少零碎腐败的蛇尸。
仆固弘音背靠崖壁，视野开阔，任何活物靠近他都会第一时间被发现，但他现在走火入魔了，只怕自顾不暇。越斐然慢慢靠近过去，拾起弯刀。
她正在琢磨怎样下刀能让把仆固弘音一击毙命，仆固弘音就睁开了眼睛。当然，这没给越斐然带来什么危险，他一张嘴就有黏稠的黑血从喉咙里不断涌出，越斐然看着他呛咳不止又强压伤势。
越斐然把刀搁到了他的脖子上。
诚然，这人很厉害，几十年深厚的内功积累，还有这令他突飞猛进的毒功，使他即便在走火入魔、五感模糊的情况下，依然能察觉到越斐然突破了他内力防御的范围。所以他醒了过来，不过这当然也付出了一些代价，越斐然并不惧怕他。
但在越斐然把刀割下去之前，他求饶似的搭起话来，“孩子，你为什么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这里都是毒蛇，只有我能保护你，你快点离开吧。”
越斐然露出了一个看到怪东西的表情，“我知道这里有蛇，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也可以活着出去。而且，这里经常有活人被送下来喂蛇，你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孩子，你听我说，这里不止有你已经看见的这些毒蛇，还有比它们更加可怕的东西，比你想的要危险得多。我的手下盲目揣测我的处境，做了不理智的事，我深感抱歉，但这确实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因为还在闭关，才无法阻止他们。”
“你的属下放下活人来喂蛇，就是为了让毒蛇美餐一顿后不再打你的主意，这就算不是你的决定，你也安然享受了他们带来的好处，你既然可以在我把刀架到你脖子上的时候醒过来，当然也可以在无辜的活人被蛇吃掉的时候醒过来，你没这么做，说明你也不反对这做法，吃尽好处以后再来说这种话就很下贱了。”
仆固弘音无话可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孩子，就算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很乐意让你早走一会儿。”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孩子，你太天真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闭关吗？你既然是被抓过来的，应该已经见到了我们有多少人手，我本来可以高枕无忧地做一个首领，为什么要强迫自己住在这样一个炼狱一般的地方呢？我们的部族遇到了麻烦，需要一个绝对的强者来保护领地和族人，而我已经老了，你就算杀了我，他们也会选出更年富力健的教主来走我的老路，只要我们的危机没有消除，我们就会继续不择手段地保护自己。”
这个老东西非常狡猾地把回鹘人的行为美化成了“保护自己”，越斐然右边的眼睛稍微眯了一下，她察觉到了这个语言中的诡计，但懒得戳破，“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你应该……”
虚弱的仆固弘音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应该准备了很多话要说，他或许设计了一个他认为越斐然一定逃不开的诡计，让越斐然放他一马，但无论他的计谋有多天衣无缝、无论他的言辞多么滴水不漏，他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了。越斐然的刀没割下去，但她第一时间听到了异响！
“坏了，是那两条巨蟒。”已经是内功高手的仆固弘音，语气中依然遏制不住地透露出恐惧，“它们一定是察觉到我变虚弱了，准备来吃掉我们！”
准确地说，这事跟越斐然没什么关系，所以不是“我们”，但谁让她现在确实跑不了呢？仆固弘音话音刚落，传说中的金冥王蛇和银冥王蛇迅速地占据了越斐然的视野并全速逼近……
这么庞大的躯体，却有这么快的速度。越斐然后掠躲开，她没有杀仆固弘音，但也没把刀还给他。
虽然她并不相信仆固弘音，但这种时候，即便他对付不了巨蟒，能为她分走其中一条巨蟒的注意力也是可以的。
银冥王蛇冲去绞杀仆固弘音，金冥王蛇则对着越斐然喷射毒液。它獠牙下的毒囊巨大，能远距离喷射许多次，除了它自己以外，任何活物、包括地上的草蔓，都会在沾到这种特殊的蛇毒后迅速被腐蚀。
越斐然很快就看出这两条蛇各自擅长什么，也看出它们十分聪明，在有策略地围剿猎物。但既然如此，越斐然就有些奇怪，银冥王蛇为什么没有选择来追击比仆固弘音更敏捷的她？
仆固弘音主要依靠内功抵抗，那无疑金冥王蛇这种皮厚又有毒的更适合他。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根本撵不上她不说，还净在这儿浪费毒液。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这种异常选择的原因。
仆固弘音根本就不怕毒。
这是越斐然第一次见识到这门毒功的厉害之处。仆固弘音用他所能搜罗到的一切秘籍，结合众多回鹘秘术，在八部族的全力支持下自创了这门绝无仅有的毒功——大罗生功。
他几乎百毒不侵，哪怕是金冥王蛇喷射出的带有腐蚀性的毒液也未必可以伤害他，这简直超出了越斐然认知的范畴。
如此看来，他附近那些被斩死的蛇也不一定是袭击失败而死，或许是仆固弘音引来它们、采走它们的毒后，才把它们斩死。
越斐然心里很快就有了想法，她在对付金明王蛇之余，开始间接地帮帮仆固弘音，使这个因走火入魔而功力大减的人不至于被银冥王蛇绞死。
不过局面越来越不妙了，这两条巨蟒出现后，大量的毒蛇毒虫都涌了出来，频繁袭击这两个“猎物”。
它们虽然比巨蟒好对付得多，但数量也多得多，咬不死人也能烦死人，有效地拖慢了越斐然的速度。
又一次差点就被金冥王蛇的毒液溅中后，越斐然听到头顶——悬崖上，传来了嘈杂的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