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子在医院住院。长胜的服务员天天陪着艳子。
艳子在病床上躺了几天,躺得啥脾气都没有了。去卫生间都需要人搀扶着,那条左腿不敢动,不敢挨地儿。
她似乎想通了,让服务员给葛涛捎话,让葛涛去一趟。
葛涛忙着找律师,要把老余捞出来。
老余咬死了,这笔钱就是他捡的,老谢暂时也拿老余没办法。案子就又挂了起来。
这时候,本市又发生一起命案,是枪击案。一个男人入室抢劫,把一个女人给祸祸,还抢走很多东西。怕留下线索,这个人把女人枪杀。
找到子弹,发现就是之前从南方逃窜过来的那个逃犯,他那把枪里的子弹。
所有警力都开始侦办这个命案,挨家挨户地搜查。
逃犯的枪里还有一颗子弹,老谢他们连夜开会,制定抓捕方案。老余的事情就松懈下来。
李宏伟又让葛涛给刑警队捐了一批电脑,增加办公设备。葛涛请来的律师又加把劲,老余就这么出来了。
出来当天,葛涛把老余请到长胜,好酒好菜招待老余,还给老余安排一个服务员。
老余喝了酒,吃了肉,但女人没要。
老余说:“六哥,我还需要搬家吗?”
葛涛说:“还是搬吧,老谢这个损种不一定啥时候想起来,又把咱哥俩提溜进去。”
老余说:“行,给我三天时间,我搬走。”
小姚开车送老余回家。
这些天,李宏伟也没闲着,一直带着人在跟九光打擂台。
澡堂子那家还没谈下来,那家归葛涛这边了。四建的老大划分的,也够损的。
葛涛之前的工地上,也在紧锣密鼓地忙乎着,地基已经打起来,不是今天缺沙子,就是明天缺水泥。工地的活儿就这样,工头都得少活几年,太操心!
葛涛放出来的当晚,老谢又去医院,跟艳子聊了很久。葛丽华的案子,排除了艳子的嫌疑。
葛涛原以为这件事真是艳子干的,当时艳子跟葛丽华吵架,薅着葛丽华的头发揍她,还说什么我喝你的血都不解恨。
老谢从病房出来之后,告诉葛涛,说艳子跟这个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让葛涛更加愧疚,觉得没脸见艳子。
可这一关,他躲不开。
葛涛开车去了医院。病房里,艳子正躺在床上,伸手要拿旁边的水杯。够了几次,没够着。
一只手伸过去,把水杯推到艳子手边。
艳子看到一身黑衣戴着墨镜的葛涛:“这是晚上了,你戴墨镜能看见吗?”
葛涛摘下墨镜,放到衬衫兜里。
艳子看到葛涛的左脸有些肿。“谁打你的,下手挺黑的。”
葛涛看看艳子:“你不恨我呀?”
艳子说:“恨,我会恨你一辈子。”
葛涛跟艳子只有过一次夫妻之实,再就没有碰过她。她自己也说不上,葛涛是因为她婚前失身,还是因为静安的关系才不喜欢她?
今天,她要问葛涛一句话。“六哥,你坐吧,我今天想问你一句话——”
葛涛坐在对面的床铺上:“想问啥?”
艳子看着葛涛的眉眼,她喜欢他,真想伸手摸摸他:“你爱过我吗?”
葛涛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艳子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句话,她倒是把自己的眼泪等出来。
艳子咬着嘴唇:“我同意离婚!”
葛涛惊讶地抬头:“你真同意?”
艳子说:“真同意,等我腿好了,能下地那天,就跟他你去办理离婚手续。”
葛涛没有说话,他心里也很复杂。
一直盼着艳子跟他离婚,现在艳子终于同意离婚,他心里却并不轻松。他看到艳子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心里骂自己不是人。
葛涛说:“楼房归你,家里的存折归你,我手里还有一些,都投到工程上。”
艳子看着葛涛:“行,我也不贪,手里有这些,也够我花几年,我的话说完了,你走吧。”
葛涛站起身,看了看艳子。
窗外已经黑了,远处的街灯,反倒让近处更加黑暗。
他转身往门口走。
艳子忽然又说:“六哥,你从来都没对我动过心?”
葛涛没有说话,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葛涛没有回长胜,他开车直奔码头。
快到码头了,却下了雨。雨不大,细细的,就像一根游丝一样,在天空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
他把车子停在江边,在雨中伫立在码头上。
雨丝落在江水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葛丽华,是他生命中最惨烈的女人。艳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女人。静安,是他喜欢的女人。
前两个女人,都在他的生命里远去,消失在茫茫的烟雨中。只有静安的一张脸,在雨中越来越清晰……
雨,越下越大……
长胜门前的灯,在簌簌的细雨中,显得朦胧和遥远。
门前的车停了两排。穿着制服的门童躲在门后避雨。
门前的红毯被雨水浇湿了,上面踩了一些鞋印,沾了泥土,被雨水氤湿,化开,渗入到地毯的纤维里,就像一块肮脏的抹布。
长胜对面的电话亭还开着,亭子上吊着一盏气死风灯。旁边还停着几辆等活儿的三轮车。
长胜大厅里,有几桌客人没有散。跳舞的人少了,都在包房里唱歌。歌声比叫驴都难听,但客人唱得却特别动情。
“难解百般愁,相知爱意浓。情海变苍茫,痴心遇冷风。纷飞各天涯,他朝可会相逢,潇潇风声凄泣暴雨中……”
穿过幽暗的走廊,后屋的办公室里,桌子上摆着一盘烧烤,两杯啤酒,李宏伟陪着葛涛在喝酒。
葛涛已经喝多,脸红脖子粗,连眼睛都红了。
李宏伟也有点喝多:“感情的事整不明白,就别想那么多,结婚后,天长日久就有感情了。”
葛涛没说话,沉默着,一杯接一杯。
李宏伟说:“外面下雨,我早走一会儿。小雨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
葛涛说:“你那媳妇还用你操心,她那是拿捏你——”
李宏伟起身,抓起旁边的摩托车钥匙走了出去。
葛涛看着酒杯,自言自语:“都有去的地方,就我没有,我这辈子混的,完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