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元彬正盯着掌心的黄龙牙齿发呆。
那幽蓝光芒随着他微颤的指尖明灭，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光斑。
炜彤还在他怀里熟睡着，后颈那片荷叶状的胎记，此刻竟泛起与牙齿相同的幽蓝，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轻轻跳动。
“怎么样？”时雅熙提着药盏跨进来，青瓷盏沿还凝着白汽。
她昨夜守了半宿，眼下浮着淡淡青影，却仍紧盯着元彬的表情——方才她在窗外听见瓷器碎裂声，分明是元彬惯用的那只冰裂纹茶盏。
元彬喉结动了动。
他方才以搜魂术探入炜彤识海，原想查探试炼时她为何突然昏迷，却在记忆深处撞进一片竹影摇曳的小院。
穿月白衫子的老妇正蹲在石凳前，布满皱纹的手抚过炜彤发顶：“小丫头记好，等你爹来接，便说...该去看看何香了。”
何香。
这个名字像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扎进元彬识海。
他想起三百年前在苍梧山巅，那个总捧着紫砂壶坐在云头的女子，想起她替自己挡下魔修偷袭时，衣摆染血却还在笑：“水德星君怎的这般慌张？我不过去下界种几亩茶园罢了。”
“啪！”
元彬指尖力道失控，茶盏在石桌上裂成两半。
热茶溅在他玄色衣袖上，晕开深褐水渍，他却恍若未觉：“她...她留了话。”
时雅熙的药盏“当啷”落地。
她快步上前，指尖泛起银芒按在炜彤眉心——作为与元彬同修数载的道侣，她比谁都清楚“何香”二字的分量。
当那片竹影小院在识海中展开时，她倒吸一口凉气：老妇身侧的青石壁上，竟密密麻麻刻着星图与咒文，最下方还用血写着一行歪扭小字：“时错七分，星移三寸”。
“是密码。”时雅熙指尖发抖，从袖中抽出一本泛黄古籍——正是昨日在藏经阁翻到的《天道殛录》。
她翻到折角的那页，上面用朱砂笔圈着：“天道尸身所在，时空错裂如碎镜，一日可抵千年，一步可跨万里。”
元彬俯身望去。
时雅熙指尖点在石壁刻痕与古籍星图的重叠处，银芒流转间，那些歪扭的血字突然浮起，在虚空中组成新的坐标：“离恨海北三十三重，黄泉溪东九丈，叠在...天道尸身肋骨第三道裂隙里。”
“这不可能。”元彬攥紧黄龙牙齿，“《殛录》说天道尸身是上古至尊陨落之地，连大罗金仙都不敢近前，里面怎会有修仙界？”
“可何香留了话。”时雅熙按住他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玄色衣袖传来，“三百年前她下界历劫，说要‘种几亩茶园’，可后来音信全无。若这坐标是她留的...元彬，她可能被困在里面。”
窗外山风突然卷进来，吹得烛火噼啪作响。
元彬望着炜彤后颈的胎记，那抹幽蓝与黄龙牙齿的光连成一线，像根看不见的线，正往天道尸身的方向牵引。
他忽然想起水德星君残魂曾说过，渡厄弓的纹路源自上古至尊骨血——而那胎记，分明与弓身的荷叶纹分毫不差。
“我要进去。”元彬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就算时空扭曲，就算规则碎片割碎神魂，我也要找到她。”
“你疯了？”时雅熙揪住他衣袖，“天道尸身内的规则乱流能把化神期修士撕成齑粉！”
话音未落，静室虚空突然泛起涟漪。
一道灰白虚影从中踏出，正是元彬曾见过的高祖意志。
老者浑浊的眼扫过元彬，又落在炜彤胎记上：“彼岸大天尊的神魂，倒是能扛一扛。但需得护住识海——你那柄渡厄弓，该祭出来了。”
元彬瞳孔微缩：“您知道里面有什么？”
“知道又如何？”高祖意志的虚影被风一吹，散了大半，“这局棋，从何香下界那日便开始了。有人想借你之手揭开天道尸身的秘密，有人...留了后手。”他的目光突然投向窗外，那里有片金芒闪过，“比如佛陀之主，可还记着时雅熙那未出世的孩子？”
时雅熙浑身一震。
她下意识护住小腹——那里还没有胎动，却像被人攥住了心脏。
元彬猛地转头，却只看见山雾里一片模糊的金芒，像极了西天佛国的宝相光。
同一时刻，极北之地的冰封星球正刮着十二级风暴。
涵珠裹着兽皮斗篷，睫毛上结满冰碴，望着倒在雪地里的三队队员。
他们的口鼻都渗着黑血——显然中了冰原特有的寒毒，连灵气都驱不散。
“队长，到了！”副队小吴的声音带着哭腔。
冰雾中，一座半埋在雪里的青铜门缓缓显形，门上刻着的九爪金龙，正与元彬掌心那枚黄龙牙齿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涵珠抹了把脸上的冰碴，取出联络器：“总部，目标地点已抵达。请求确认...父亲的定位信号？”
联络器里只有刺啦电流声。
她望着门上浮起的幽蓝光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元彬塞给她的玉牌。
那时他说：“这趟任务危险，遇到解不开的局，捏碎它。”玉牌还在她胸口贴着，温温的，像元彬当初的体温。
“队长！”小吴突然尖叫。
涵珠转身，就见自己背后的雪地上，投着一片诡异的影子——那不是人的影子，而是一对半透明的蚌壳翅膀，表面泛着珍珠母贝的彩光，却有腐臭的气息从翅缝里渗出来，将周围的雪都腐蚀出一个个黑洞。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可那对翅膀的影子，正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舒展，像在确认什么。
“检查装备，半小时后出发。”涵珠摸出战术表，按下倒计时。
表屏蓝光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情报可能有误，都把护心镜戴上。”
风雪呼啸着卷过青铜门，门内传来沉闷的震动，像有什么沉睡的巨兽，被这声命令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