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铜穹顶的裂缝彻底撕开，那座笼罩在阴影中的庞大船体终于完全显形。
锈迹斑斑的外壳爬满藤蔓状的裂纹，船首刻着的\"承天\"二字被腐蚀得只剩半道凹痕，可当第一缕灰白天光扫过船身时，那些裂纹里竟渗出幽蓝微光，像古兽睁开了沉睡千年的眼睛。
\"抓紧。\"元彬揽着时雅熙的腰跃向船舷，太上天尊与北宫紧随其后。
船身表面的锈块在接触的瞬间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冷硬的青铜质地，竟与方才坍塌的宫殿材质如出一辙。
舱门无声开启的刹那，时雅熙突然顿住脚步。
门内飘出的气息太熟悉了——混合着松木香与铜绿的味道，像极了他们在凡人界逛过的老博物馆。
舱壁上嵌着的不是灵石灯，而是用青铜灯台托着的牛油蜡烛，烛泪在灯座上凝结成半透明的琥珀；穹顶的星图不是用阵纹刻画，而是以金粉一笔笔描就，连银河的走向都与地球北半球的夜空分毫不差。
\"是初代修仙者...\"时雅熙指尖轻触舱壁上的木刻浮雕，那是凡人界古代商船的模样，\"他们飞升前，把对故土的念想都刻进飞船里了。\"
元彬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五百年前在凡人界的冬夜。
那时他还是刚夺舍的元彬，和时雅熙挤在大学后门的旧书店里，她捧着本《中国古代航海史》，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你说古人驾着木船渡海时，会不会也想着'承天'这样的名字？\"
\"主脑连接成功。\"机械音在舱内响起，元彬手腕上的同心锁泛起暖光，那是他与主脑的精神链接。
全息投影在众人面前展开，显示着飞船核心的数据——储备能源仅余3%，但空间折叠系统竟还能运作三次。
\"输入坐标。\"元彬转头看向时雅熙。
她从颈间摘下挂着的银链，那枚刻着星图的黄铜吊坠正是从宫殿穹顶拓下的模子。
当吊坠贴在操作台上时，星图自动浮现在空中，与舱顶的金粉星图完美重叠。
\"叮——坐标确认，目标：寒星。\"
飞船启动的震动像极了凡人界老式火车的轰鸣。
时雅熙趴在舷窗上，看着下方的帝王谷废墟被甩成小点，忽然轻笑：\"当年在凡人界坐绿皮火车去旅行，也是这样的摇晃。\"元彬握住她的手，同心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那是他们在凡人界交换的定情物，如今已被仙力温养得愈发通透。
当飞船的尾焰划破天际时，千里外的山巅正翻涌着灰雾。
半透明的灵魂体从雾中浮现，天道之魂的面容似有似无，眼瞳里跳动着幽绿鬼火：\"敢动初代的遗产？\"他指尖轻点，雾中立刻爬出无数黑鳞阴魂，每只阴魂额间都烙着\"追\"字印记。\"去，把飞船的坐标给我扒出来。\"话音未落，他抬手撕裂空间，裂缝里涌出的罡风将山岩削去半座。
几乎是同一时间，东边的云海中传来梵唱。
佛陀之主手持九环锡杖踏云而来，身后跟着十八尊金身罗汉。
他望着天空中残留的飞船尾迹，眉心的红痣突然绽放金光，一枚拇指大的舍利子破空而出，落在方才天道之魂站立的山巅，\"善哉，因果自有定数。\"说罢，他带着罗汉化作金虹，追着飞船方向而去。
飞船内，元彬正皱眉盯着主脑投影。\"空间折叠系统正常，但能源储备不足以支撑返程。\"主脑的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核心数据库损毁，无法提供寒星具体信息。\"
\"无妨。\"元彬挥手撤去防御结界，飞船外的景象顿时清晰——他们正穿过一片紫色星尘带，星尘撞上防护罩时绽开细碎的光，像极了凡人界跨年时的烟花。
时雅熙靠在他肩头，轻声道：\"要是能带着李峰他们看看这个...\"话未说完，飞船突然剧烈震颤。
\"检测到目标星球，正在脱离折叠空间。\"
舷窗外的星尘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被冰雪覆盖的星球。
说是冰封，却与寻常冰星不同——赤道位置漂浮着淡蓝色冰晶，两极则翻涌着暗紫色雷暴，最诡异的是云层里时不时闪过金色流光，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时空。
\"时空紊乱。\"太上天尊的仙识刚探出去便被弹回，\"这里的时间流速不均匀，有的地方一日等于外界百年，有的地方...\"他顿了顿，\"有的地方，时间是倒着走的。\"
北宫扯了扯领口，脸色发白：\"怎么这么冷？
我身上的御寒法衣...竟快撑不住了。\"元彬伸手接住飘进舷窗的冰晶，指尖刚碰到便传来灼痛——那冰不是冷，而是带着某种吞噬热量的寒意，连仙元都在被缓慢抽离。
\"去赤道。\"元彬当机立断，\"初代修仙者的预留基地应该设在能量节点，赤道的时空紊乱虽强，但可能藏着稳定点。\"
当飞船降落在赤道冰原时，众人终于明白\"稳定点\"不过是相对而言。
脚下的冰面泛着幽蓝，每走一步都会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抬头望去，云层里的金色流光愈发密集，有一道竟擦着太上天尊的道袍划过，在他肩头留下焦黑痕迹。
\"元兄，你看！\"北宫指着远处。
冰原尽头立着座青铜巨门，门楣上\"寒星藏珍\"四个大字被冰雪覆盖，却掩不住底下流转的仙纹。
元彬刚要迈步，时雅熙突然拽住他：\"等等，你的手...\"
他这才发现，两人交握的手背上结了层薄霜。
时雅熙的指尖已经泛青，连同心锁都失去了温度。\"运功！\"元彬低喝，两股暖融融的水属性仙元在掌心交汇，霜花这才缓缓消融。
而此时的另一处——
天道之魂撕裂空间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面前的空间像块被揉皱的布，无论怎么撕扯都无法形成稳定虫洞。
更糟糕的是，周围的寒气正顺着他的灵魂体缝隙钻进来，疼得他鬼火般的眼瞳直颤：\"好个寒星...连魂体都能冻碎。\"他咬牙召出阴魂，却见那些黑鳞鬼物刚探出头便被冻成冰渣，\"废物！\"
千里外的火山口，佛陀之主的僧袍已结满冰棱。
十八罗汉围在他四周，用金身抵御着从地缝里涌出的极寒。\"师尊，这温度...\"最年轻的罗汉哆哆嗦嗦，额间的戒疤都有些发暗。
佛陀之主轻敲锡杖，杖头的铜铃发出清越声响，冰棱应声而碎：\"此星在考验来者之心。\"他望着远处的青铜巨门，眼中金光更盛，\"走，去会会这寒星的秘密。\"
与此同时，在寒星深处的预留基地里——
涵珠的呼吸几乎要凝固。
她面前悬浮着一颗黑色圆球，表面流转着油状波纹，每道波纹掠过，空气里便多出几分腐臭。
三号机动傀儡的机械臂正疯狂敲击操作台，红色警报灯刺得人睁不开眼：\"验证失败！
能量反应异常！
建议立即撤退！\"
\"等等。\"涵珠按住傀儡的机械臂。
她能感觉到，圆球里有股若有若无的波动，像极了水德星君残魂曾经提及的\"星核共鸣\"。
就在这时，她后颈突然泛起凉意，有什么东西正从脊椎处往肩背钻——那是...蚌壳状的轮廓？
她下意识抬手摸向后背，却只摸到一片温热，像有什么正在皮肤下舒展。
\"涵珠！\"三号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那东西在吸收空间能量，三秒后就会——\"
\"轰！\"
黑色圆球突然膨胀，油状波纹如活物般向四周蔓延。
涵珠被气浪掀翻在地，却在摔倒的瞬间，后背传来刺痛——两片半透明的蚌壳翅膀破衣而出，表面流转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将扑面而来的黑雾生生挡在半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