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女士，首付十万，三天内打到这个账户上。”
中年男人将一张写着银行账号的纸条，推到她面前，声音里听不出一丝起伏。
“剩下的二十万，分六个月付清。记住，每个月五号之前，款项必须到账，逾期一天，协议作废。”
郑苏月伸出手，指尖碰到那张薄薄的纸条，却感觉有千斤重，压得她指节都在发白。
“……我明白了。”
她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几乎是拖着身体走出了办公室。
走出工商局大门，外面的阳光白花花的，刺得她眼睛生疼。
郑苏月站在台阶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大字在疯狂盘旋。
十万。
还有那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
三天内。
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手指划了好几次才解开锁，拨通了周秦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签了？”周秦的声音很平静。
“签了。”郑苏月的声音一出口，才发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首付十万，三天内要打款。”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个字。
“嗯。”
然后是周秦沉稳的声音：“钱的事，我来办，你别操心。”
“周秦……”郑苏月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到底……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苏月，有些事，你不用问。”周秦的语气很淡，“你只需要知道，这钱，来路干净。”
“可是……”
“没什么可是。”周秦直接打断了她，“明天，你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去宏发运输的停车场，把那些能用的车，全都给咱们开回来。”
“还有那栋办公楼，找人收拾收拾，咱们准备搬过去。”
郑苏月整个人都懵了。
“搬……搬过去？”
“对。”周秦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劲儿，“石古村运输队，从今天起，改名。”
“就叫……新宏发运输。”
郑苏月握着手机，人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新宏发……
这何止是接盘？这是要把钱坤的老底，连锅端，吃干抹净啊！
这人……好大的手笔！好狠的心！
“周秦，你……”
“挂了，我这边还有事。”
周秦根本没给她再问下去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郑苏月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站在工商局门口的台阶上，眼泪终于绷不住，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脸上被风吹得冰凉，才抹了一把脸。
哭什么哭！
字都签了，现在哭有个屁用！
她擦干眼泪，挺直了腰杆，转身大步往运输队走。
刚到村口，就看见韩武带着几个兄弟，正围着一台刚修好的卡车，满脸兴奋地又是踩油门又是按喇叭。
“嫂子回来了！”韩武眼尖，老远就看见她，咧着一张大嘴就跑了过来。
“嫂子，工商局那边，咋样了？谈妥了没？”
郑苏月脚步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充满希冀的脸。
“签了。”
“签了？！”韩武激动得原地蹦起三尺高，嗓门大得把其他兄弟都给喊了过来。
“嫂子！你说的是真的？！宏发那一大摊子，真让咱们给拿下了？！”
郑苏月点点头。
“三天内，要交十万首付。”
韩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十……十万？”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干了，“嫂子，咱们账上……”
“我知道。”郑苏月打断他，“秦哥说了，钱的事，他来想办法。”
韩武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最后，他猛地一拍大腿，重重点了下头。
“成！秦哥说能办，那就肯定能办！”
郑苏月没再接话，径直走进那间破旧的办公室。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死死盯着桌上那份刚刚签下的转让协议，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十万块。
周秦到底哪儿来的十万块？
他一个乡镇主任，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就算不吃不喝，这几年也攒不出这笔巨款。
除非……
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闪过，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让她整个人猛地坐直了身子。
除非他早就在准备这一切！
从钱坤被抓，到宏发运输迅速破产清算，再到工商局的人主动联系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运输队……
这一切，都太顺了。
顺得根本不像是巧合，反倒像是一个早就写好的剧本！
郑苏月越想，后心越是发凉。
周秦这个人，她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了。
可现在看来，她了解的，恐怕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这个男人，藏得太深了！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办公室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
周二毛探进来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嫂子，有人找。”
“谁？”
“不知道，看着挺派头的，说是市里来的，姓王。”
郑苏月心里猛地一跳，赶紧站了起来。
“快请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精明干练。
“郑女士，你好。”男人主动伸出手。
“我姓王，市运输协会的副秘书长。”
郑苏月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伸出手，指尖都有些发麻。“王、王秘书长，您好您好！快，快请坐！”
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搬凳子，那破旧的木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
“不用客气。”王秘书长摆了摆手，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他径直拉开手里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啪地一声放在了那张掉漆的桌上。
“我过来，是周主任托我给你们送点东西。”
周主任？
郑苏月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紧接着就如擂鼓般狂跳起来。
能让市里协会的秘书长亲自跑腿，除了周秦，还能有谁！
“这是……？”
“运输资质审批的绿色通道文件。”王秘书长将文件推到她面前。
“周主任交代过，你们接手宏发，手续上可能会有人卡着。”
“有了这个，你们去办手续，能省掉所有麻烦。”
郑苏月的手搭上那份文件，指尖都在抖。
这东西，哪是文件，这分明是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