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吐息,在宽阔的肩背上丝丝缕缕地游走。
燕濯绪猛地回过身。
柔软的唇瓣,不小心碰上他的伤口。
“唔……”
沈知意轻轻哼了声。
让燕濯绪浑身过电一般,却还是压着眸子质问。
“你在做什么?!”
沉怒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燕濯绪这才看到,她的唇瓣上,沾着一点血痕。
他的血痕。
他喉结滚动,压在身侧的大掌缓缓收紧。
“帮大师上药呀。”沈知意轻抬水眸,神情无辜地望着他,“只是看到大师伤势严重,吹了下罢了。”
“大师何故大惊小怪?”
说完,才发现唇上的不对劲似的,抿了抿,甚至伸出一点舌尖,轻轻舔开。
血丝的腥气让她下意识皱眉。
在燕濯绪看来,却有别的意味。
「她尝了他的。」
这念头,像惊雷一样在他脑中炸响。
燕濯绪黑瞳骤缩。
后背处的伤口,势不可挡地,渗出密密麻麻的痒意。
毒药一般,钻入他的肌骨。
燕濯绪攥紧指骨。
突如其来的渴望,和拼死的克制,让他的眼尾都漫开一点薄薄的红。
沈知意没发觉他的异常,解释道:“我只是,希望药水吸收得快一点,大师好得快一点。”
“难道,这也是错吗?”
她有些委屈,眼底又蒙上水雾。
燕濯绪心口重重跳了下。
他胸膛起伏,扭开脸,盯着不远处沉默的佛像,一股无言的慌乱,无可抑制地摄住了他。
叫他瞬间脸色苍白。
他想帮她擦泪,即使她还未哭泣。
“你回去吧。”
燕濯绪闭上眼,不去看她的脸。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经文在喉间无声滚动,却无一字入心。
沈知意以为他生气了。
想来今日进展太过,惹得他厌烦抗拒。
于是她起身,不做逗留。
“大师因我受伤,我却笨手笨脚,冒犯了大师,是我的错。”
她垂下眸,眼底无半分歉意。
再抬眼时,眼角眉梢都染上委屈怯意,柔声道:“今日回去,我会抄写经文,替大师向佛祖赔罪。”
“希望大师不要生我的气了……”
她说完,不再看燕濯绪的表情,极为受伤似的,转身离去。
门扉掩上。
燕濯绪盯着长明灯上晃动的火苗。
几乎灭了大半。
他慌乱地扑过去,指尖发颤地剪掉赘余的灯芯,添上灯油。
长明灯重新燃起。
烛火稳定。
映着燕濯绪眉眼深邃的脸。
有一大半隐在暗处,叫人看不清神情。
他眼珠动了动,缓缓转头,看到桌上摆放的,沈知意手抄的经文。
窗外恰好起了一阵风。
将一纸经文撩开,吹至他跟前。
不是娟秀的簪花小楷,而是与她柔婉的个性全然不同的,极有气势的行书。
笔力遒劲,犹如惊鸿掠水,自成丘壑。
燕濯绪有些怔然。
背上伤口发痛。
他拿起那张纸,不知是将那经文,还是将她的字迹,按向自己的心口……
解药一般……
*
翌日。
燕濯绪第一次罢了早课。
他枯坐在内殿,在满室佛像的包围下,静坐自惩。
窗外异动。
朔风一跃而入。
燕濯绪捻动佛珠的动作顿止,眼睫掀开,黑眸幽静如冷泉,“查得如何了?”
朔风拱手。
“果然如殿下所料,沈二小姐的娘亲,是中了一味叫枯血引的毒,这才难产去世。”
枯血引。
燕濯绪动作缓慢地捻动佛珠。
此毒入心,能让妇人早产,并伪装成生产时的大出血,夺人性命。
是极为刁钻罕见的毒。
“可有人证?”
朔风点头:“属下找到了当年接生的稳婆,据她所述,当年她接生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产妇状态不对。”
“除了大出血,身上还有其他的中毒症状,皆与枯血引相合。”
“这稳婆倒是个聪明的。”
“她虽然心中怀疑,却不敢对高门望族的事多加揣测。只在接生后,拿了巨额赏钱,匆匆离开。”
“还隐姓埋名,大着胆子留在京城。”
“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倒是可怜了二小姐,刚出生就没了娘亲,在府中活得那般艰辛。”朔风想到沈知意孱弱的样子,不由感慨,“想来她身体不好,也是因为早产和娘亲中毒的缘故。”
“不过她也真是争气,这么烈性的毒药,都活了下来。”
朔风看向燕濯绪,语气隐有兴奋,“殿下调查此事,可是心疼二小姐了?”
若是心疼,那殿下就还俗有望。
他也就不用失业了。
燕濯绪压眸,捻动佛珠。
声音淡淡道:“只是答应帮她治病,了解一下弱症由来罢了。”
“哦……”朔风脑袋又垂下来。
“殿下觉得,是谁要害二小姐的娘亲?”
燕濯绪眼神冷下来,“内宅争斗,嫌疑最大的,无非是那沈家主母。”
“枯血引难得,循着这条线索,定能找到证据。”
“你接着查。”
“要拿到无从抵赖的实证。”
他微微眯眸,“那稳婆,也先派人保护起来,等物证齐全,一并捉凶。”
朔风眼神亮起来,“这件事,也跟二小姐的病症有关么?”
殿下还说不关心二小姐呢!
这都打算替她报仇了!
哪还有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沾因果的样子?
燕濯绪睨他一眼,下颌线冷冽。
朔风挠挠头:“属下多言。”
“对了,还有一事。”他打量着燕濯绪的神色,斟酌道,“沈家大小姐近日对叶景鸿很是上心,可是属下探知,那叶景鸿似乎与二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亲事易主,他似乎很不愿呢。”
“只是面上,还在与那沈清芫虚与委蛇。”
朔风幽幽感叹,“听闻二小姐当初到这断云寺来,也是为了排解亲事被抢的苦闷。”
“说不定,二小姐与那叶景鸿,是两情相悦,暗生情愫……”
啪嗒——
燕濯绪将佛珠重重按在面前地上。
神情冷冽如霜。
“你最近,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多了?”
朔风立刻噤声。
“殿下息怒,属下这就离寺。”
他走后,沈知意叩响殿门。
“大师,昨夜我已誊抄数卷心经,还请大师过目。”
燕濯绪拉开门。
冷淡的目光缓缓下移,扫到她脸上。
那张脸,似乎还带着愁绪。
是因为叶景鸿?
他指骨攥紧,抿唇道:“眼神这么不好,夜里抄经,抄得明白吗?”
沈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