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外,洪钟猛撞。
巨大幽远的轰鸣,响彻山际。
也盖住禅房内的所有声音。
她的泣吟。
他的低吼。
燕濯绪放纵自己,在黏稠的夜色中,向更深的爱欲暗河中泅去。
他看着身下满面绯红,被泪水和欢愉同时淹没的沈知意,心头无法自控地泛起爱怜。
他已经确信。
自己渴望她,更甚于渴望自由和解脱。
他抓着她的手,缠在自己的脖颈上,祈盼她在任何时刻,都像现在这样,和他亲密无间地勾缠在一起。
缠住他吧……
他的知意,他的妻……
燕濯绪埋下身,浑身发汗地吻住她。
他要从身到心,都与她紧紧地黏在一起。
永不,永不分离……
佛曰,破我执,便可消弭烦恼,到达解脱。
可他愿意喂养自己的执念。
只求她,在他身边。
永永远远。
燕濯绪闭着眼,沉醉在这一刻的吻中。
沉醉在,她全身心的信赖和交付中。
皎月,热浪,山风。
天地呼啸。
和他们共铸这一刻的堕落塌陷。
在最圣洁之地,创造独属于他们的,黏稠晦暗、却又无比甜蜜珍贵的记忆。
无可取代的记忆……
……
沈知意昏睡过去。
燕濯绪取下她身下染血的巾帕,郑重收好,放到匣子中。
他低头,拂开她鬓边的湿发,在她额上轻柔印下一吻。
他还未尽兴。
可她已经累极。
在恐惧中颤泣了那么久,又经历了他那样深重蛮掠的索取。
她合该好好休息。
燕濯绪在月色中,用目光,久久无言地描摹她的脸。
体内升腾出的,源源不断的怜惜和疼爱,在此刻超越一切欲望和瘾痛。
他替她擦好身子,掖上软被。
自己在浴桶中泡了半个时辰,才将那着火似的渴望平复下来。
他换好衣服出门,吩咐两个暗卫守好她,才到自己的禅房中,听朔风汇报查到的东西。
院内的两个黑衣人已经被带走。
血迹也已处理干净。
就连被劈坏的门框木椅,也都恢复如初。
此时,天色仍然陷在一片浓黑中。
“殿下,叶景鸿鬼鬼祟祟,在离寺前被我们拦下,现下人已经被扣起来了。”
“在他和沈清芫所在的院落地板上,也发现了一点可疑的湿土和虫子尸体,属下四下搜寻,终于找到了被倒掉的食物残渣。”
朔风神色凝重,补充道:“属下细细验过,里头是有毒的。”
食物残渣?
燕濯绪双眸眯起。
瞬间想到了叶景鸿端着餐盘的画面。
语气愈发冷冽,“可问过寺中沙弥了?”
朔风点头。
“那小沙弥说,离开内斋堂的饭菜,除了您晚间特意吩咐做的那些之外,就只有原先端给二小姐的那盘。”
“这餐盘除了小沙弥,便只有叶景鸿碰过。”
“可奇怪的是,来提醒他们送饭的人,竟是沈清芫身边的莲杏姑娘。”
燕濯绪心下已有成算。
“可验过是什么毒?”
朔风翻出一张图纸,递到燕濯绪跟前。
“此毒药性极强,一击毙命,和那群黑衣人一样,出自同一个杀手组织。”
“他们花钱办事,并不过问雇主身份。”
燕濯绪看着纸上的图腾,冷笑。
“叶景鸿心仪于她,动机不足。”
“可他偏要今夜下山,定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让他吃点苦头,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是!”朔风拱手。
燕濯绪又道:“此事,最大的嫌疑,便是那沈清芫。”
他指骨敲了敲桌面,“去查查,那枯血引,是否也出自同一个组织。”
“严审莲杏。”
他眸中寒芒乍现,“还有沈夫人身边的亲信。”
他们今夜动手,必定此前派了人联系过,提前部署了这一切。
若枯血引和今夜的毒,出自一个组织。
那八成就是沈夫人精心策划。
只是,他们误算了自己会武功这一层。
朔风思忖道:“沈夫人毕竟是相府主母,咱们没有拿到实证,以什么名义去府中抓人呢?”
燕濯绪唇线抿直,掀眸,神情凛冽道:“刺杀太子,暗害未来太子妃,够不够查一个官家夫人?”
朔风眼瞳瞪大。
“殿下,您……您要回宫了?!”
燕濯绪挥手,“带着孤的东宫印信去,若丞相敢阻拦,把他也一并抓了。”
女儿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磋磨这么多年,他若是被蒙在鼓里,就是废物一个。
若是心中有数,便是没尽到半点做父亲的责任。
横竖都该受点罪。
朔风激动不已,“是!属下即刻回东宫取印信!”
皇上若是知道殿下肯回宫,别说一个丞相,就算让他自己去狱里待两天,他恐怕都是愿意的。
丞相自然也知道陛下的心思。
必定不敢阻拦。
“等等。”燕濯绪叫住他。
把装着那方染血巾帕的匣子交到他手中,“此物送到皇宫,母后手中。”
“你告诉她,沈知意是孤此生认定,唯一的太子妃。”
“她的清白,不容任何人置喙诟病。”
“除了她,孤不会要任何女人。”
“是!”朔风郑重接过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好。
他拱手离开。
燕濯绪望着再次空寂的禅房,在夜色中,沉默地坐了很久。
长明灯火跳跃。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
盯到它彻底熄灭。
这一次,他没有添油。
天蒙蒙亮。
他起身,脱下身上的僧袍,小心叠好,换上一身玄衣,先去了禅房,确认沈知意仍在安睡。
他俯身,吻了她一下。
沈知意在迷蒙中,抱住他的手,贴了贴,“唔……殿下……”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燕濯绪沉黑的眸,重新燃起光亮烈火。
他漂浮的心安定下来。
摸摸她的脸,起身离开,前往内殿面见了无方丈。
他好似已经等了他许久。
“空尘,你来啦。”
他仍旧那样慈悲地望着他。
燕濯绪对他行了个大礼,双掌合十,深深叩首,“弟子尘缘未了,修行不足。”
“特来拜过方丈,请方丈,准我还俗。”
了无捻着佛珠,望着殿外逐渐升起的旭日,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
“出世入世,都是修行啊……”
他合上眼,也躬身道:“贫僧,送别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