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地板的寒意透过衣料渗进皮肤,沈逸的指尖微微抽动了一下。耳边有低语,断断续续,像是从水底传来。
“……还在吗?”
是王哲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想回应,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声。眼皮沉重,每一次试图睁开都像是对抗某种无形的阻力。但他坚持着,用尽力气让视线聚焦。
头顶上方,一道半透明的身影静静悬浮。长发垂落,面容清晰,眼神安静得像雨后的湖面。
林悦。
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脸上,仿佛在确认什么。
沈逸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她轻轻点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耳中:“我回来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咔的一声,打开了某种封锁。记忆开始回流——不是系统的推演画面,不是数据化的战斗记录,而是真实的、属于他的经历:新手村外被围攻时的慌乱,第一次带队通关副本时的手抖,训练室里通宵后喝下的冷掉的咖啡。
他记得了。
不是靠系统解析,是他自己想起来的。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迟缓,像是刚学会控制身体。指尖触到地面,撑起上半身。骨头发出轻微的响声,肌肉酸胀,但意识终于彻底清醒。
王哲蹲在一旁,看到他睁眼,立刻伸手扶住肩膀。“别急着起来,医生说你至少要静养三天。”
“不用。”沈逸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我能动。”
他慢慢坐直,呼吸了几口气,才看向林悦的投影:“你稳定了?”
“系统核心保留了我的意识结构,”她说,“现在我是独立运行的数据体,能接入基地网络,也能参与训练指导。只是……不能再调用那些功能了。”
沈逸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极速学习,没有策略模拟,没有隐藏加持,也没有碎片兑换。那些曾经让他一路碾压对手的能力,全都不见了。连预警提示也消失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家。
和所有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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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室的灯光有些刺眼。沈逸摘下黑框眼镜,放在桌角,盯着屏幕上的角色模型。这是他第一次手动设置技能键位,过去这些事都是系统自动完成的。
他按下q键,角色释放火球术,轨迹偏了一点,打在了目标木桩的肩部。
再按一次,还是偏。
第三次,终于命中胸口,但施法间隔太短,导致后续技能衔接不上,整套连招中断。
张昊站在旁边,看了几轮,忍不住说:“以前你一秒钟能打完五段连击,现在……是不是节奏不对?”
“以前是系统帮我计算帧数。”沈逸平静地说,“现在得靠手感。”
他重新开始练习,一遍又一遍。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的速度明显变慢,不再有那种行云流水的流畅感。每一次失误,都要停下来分析原因。
林悦的投影出现在训练场边缘,轻声提醒:“第二段跳跃时机早了零点三秒,落地硬直会延长。”
沈逸点头,记下。
王哲也在调整枪械的瞄准参数,嘴里嘟囔:“以前系统自动校准弹道,现在得自己调倍镜,真不习惯。”
“我们都得重新学。”沈逸说,“就像刚接触游戏的时候。”
四人开始尝试最基础的配合训练。没有系统提供的战术建议,没有实时战局推演,所有决策都靠语音沟通和临场判断。
一开始混乱不堪。信号延迟、走位重叠、技能覆盖错误接连发生。
但他们没停下。
一天,两天,三天。
直到某次对抗演练中,沈逸一声令下:“压左侧草丛,三人集火。”
话音落下,三人同步前压,王哲佯攻吸引火力,张昊绕后封路,林悦远程控场,沈逸抓住对方输出位走空的瞬间切入,一套连招收割双杀。
训练结束,屏幕上跳出胜利提示。
没人欢呼,但气氛变了。
他们找回了某种东西。
不是依赖系统的精准与高效,而是一种更原始、更真实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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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型线上赛报名通道开启那天,沈逸提交了战队Id。
对手是区域排名前二十的队伍,装备评分高出他们近两千分,且队内有两名职业试训选手。
比赛开始前,张昊还有些忐忑:“我们这样上去,会不会太冒险?”
“没有系统,不代表不能赢。”沈逸说,“我们打的是配合,不是数据。”
第一局地图是峡谷争夺战。敌方凭借装备优势强行开龙,沈逸没有硬拼,指挥全员撤退,转而控下边路两座外塔。
中期团战,张昊因反应不及被先手击杀,局势一度被动。
沈逸立刻改打防守阵型,利用地形卡视野,在河道埋伏。敌方追击过深,被王哲一记陷阱控住三人,林悦接上群体减速,沈逸侧翼切入,精准点杀后排。
反打成功。
最后一波团战,对方输出位走位失误,脱离阵型两秒。沈逸抓住机会,一套技能连招打出满伤,配合团队完成收割。
基地水晶爆炸时,全场寂静。
直播间弹幕炸开。
“这打法……像十年前的老派风格。”
“没有预判插件,全靠预判意识。”
“他们根本不看小地图,全靠喊。”
赛后采访,主持人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装备落后,操作也不占优。”
沈逸坐在镜头前,语气平静:“因为我们知道彼此什么时候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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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沈逸回到房间,窗外夜色沉沉。他打开终端,整理今天的训练记录。屏幕光映在脸上,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清醒。
林悦的投影浮现在桌边,轻声问:“接下来呢?”
他盯着空白的文档,沉默了几秒,说:“一步一步来。”
第二天清晨,他推开房门,脚边躺着一封纸质信。
信封朴素,灰白色,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SG-07。
没有寄件人,没有邮戳,像是被人亲手放在这里。
他弯腰捡起,拆开。里面只有一张薄纸,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一句话:
“游戏才刚刚开始第二幕。”
沈逸站在门口,低头看着那行字。晨光从走廊尽头照进来,落在信纸上,字迹清晰,毫无遮掩。
他抬起手,将信纸慢慢折成两半,握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