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宫书房的灯火,温柔地包裹着案头那张特殊的纸。霜儿用尽力气画下的那个歪歪扭扭的“一”字,像初生的嫩芽,倔强地伸展着。旁边,是她用天赋凝成的光点“笑”字,那圆润的弧度,轻盈的姿态,仿佛御花园里那架承载了无数欢声笑语的秋千,在无声的静夜里,依旧传递着纯粹的欢愉。
夏紫月指尖轻轻拂过那两个并排的字迹,眼底漾开一片柔和的涟漪。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朝堂风波、太医院使赵孟德被拖走时瘫软如泥的身影、礼部官员面无人色的惶恐……似乎都被这稚嫩而强大的“尺”与“笑”悄然抚平。她为孩子们掖好被角,看着他们恬静的睡颜,心中充盈着一种沉甸甸的暖意与力量。
晨光熹微,唤醒了沉睡的皇城。夏紫月换上庄重的龙袍,准备开始新一日的朝会。书房的门被悄悄顶开一条缝,富贵七代——那只通体羽毛流淌着七彩光泽、冠羽宛如一小簇燃烧火焰的灵泉鸡,机灵地探进脑袋。它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精准地叼起书案上泉儿昨晚啃得满是牙印、又被夏紫月添了一个端正“丨”的紫竹教鞭,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上书房内,太傅王伯安正襟危坐,花白的胡子随着他讲解论语的开篇词而微微颤动。檀香混合着灵泉墨特有的清冽气息在空气中流淌,雕花窗棂滤进细碎的金色阳光,一切显得肃穆而井然。三皇子萧明瑜努力挺直背脊,蟒纹袖口里,那盒专治他听课犯困时坐立不安引发旧疾的药膏,被紧紧攥着。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王伯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古板抑扬。
就在这庄重得几乎凝固的氛围里,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了。
“爱你孤身走暗巷!”
一声奶气十足、却带着莫名昂扬气势的童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砸碎了所有的秩序。三岁的小霜儿,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小兜肚,上面绣着的翠绿青蛙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随着她的动作跃跃欲试。她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来,怀里紧紧搂着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富贵七代,小短腿一蹬,竟利落地爬上了王伯安那张堆满教案的书案。
“霜、霜殿下!”王伯安惊得手中的论语差点脱手,老眼圆睁。
霜儿可不管这些。她稳稳站在书案上,小胖手“啪啪”地拍着富贵七代那在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的羽毛,藕荷色的小兜肚扫过王伯安精心书写的论语教案,兜肚上那只青蛙刺绣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继续她的“演唱会”:“爱你不跪的模样!”
这第二句,彻底成了灾难的引爆点。被小主人拍得兴起的富贵七代,猛地伸长它那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脖子,鸡喙一张!
“嘎——!!!”
一声穿云裂石、惊天地泣鬼神的鸡鸣骤然爆发!这声音蕴含着奇特的灵泉之力,竟肉眼可见地形成一圈圈扭曲空气的波纹,狠狠撞向四周的雕花窗棂。
“噗噗噗噗……”
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如同下了一场灰黑色的雪,簌簌地从二十四扇窗棂上震落下来。这还不算完,随着那声震耳欲聋的“嘎”,紧随其后的歌词被富贵七代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彻底跑调到九霄云外的调门嚎了出来:
“嘎嘎不跪的鹅样——!!!”
“嗡——!”
房梁上,一团由细小金色灵泉蜂组成的“云朵”瞬间炸开了锅。这魔音灌耳,显然突破了这群小生灵的承受极限。它们疯狂地振动翅膀,如同被捅了窝的马蜂,化作一道混乱的金色洪流,直直地冲进了离它们最近的“避难所”——太傅王伯安那顶象征着师道尊严的乌纱帽里!
“啊——!我的耳朵!什么东西钻进来了?!”三皇子萧明瑜第一个遭殃,捂着耳朵尖叫着从座位上弹跳起来,脸色煞白。过于剧烈的动作,让他袖中那盒专治“听课痔”的药膏“啪嗒”一声掉了出来,空空的盒子在地上滚了两圈,盒盖上烫金的“听课专用”四个字,在弥漫的灰尘和混乱的灵泉蜂群振翅带起的微光里,显得格外刺眼又滑稽。
“太难听了!罢课!受不了啦!”一个胖墩墩的小皇子带着哭腔喊道,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这声呼喊如同点燃了引信。
“罢课!罢课!”
“呜呜,我要母妃!”
十来个年纪尚幼、穿着开裆裤的皇子皇孙,立刻有样学样,纷纷往冰凉的金砖地上一坐,小腿乱蹬,嚎哭抗议汇成一片。他们的小屁股扫过地面,那些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的“防滑纹”骤然亮起微光——那是泉儿两岁流口水时期,趴在地上“画”下的杰作,此刻被混乱的灵泉之气激发,竟隐隐浮现出几个透明蝌蚪状的虚影,摇头摆尾地在地板上游弋,更添混乱。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太傅王伯安气得浑身筛糠般发抖,花白的胡子根根翘起。他哆嗦着手,抓起那根象征着绝对师权的沉重象牙戒尺,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狠狠拍在摊开的三字经上!
这一下力道之大,震得书页哗啦作响。一本夹在书页深处、早已被遗忘的桑皮纸小册子,竟被震得飘飞出来,打着旋儿落在地上。纸页上原本空白一片,此刻却被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灵泉雾气一激,瞬间显影出密密麻麻的字迹!离得近的几个内侍眼尖,只看了一眼,顿时魂飞魄散——那分明是王太傅的手迹,字里行间全是对女帝语录的篡改批注!最醒目的一行,赫然将女帝“寓教于乐,段子亦可启民智”的核心思想,恶狠狠地涂改成“荒唐误国,奇技淫巧祸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