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队伍便启程回了新丽营地。
为了不打草惊蛇,第二日一清早陆小希才借故来了灶房。
确认四周无人后,她才从口袋里拿出昨日装好的布袋。
“这是?”
杜昭蹙着眉看着她手中的布袋,一股难闻的酸臭味来回冲击着自己的鼻腔。
陆小希没说话,只是快速打开布袋,杜昭抬眼一瞅才发现是一把用过的药渣。
“药?”
杜昭狐疑的看着她。
“老羽柴的?”
陆小希眼前一亮,心道杜昭不愧是老卧底,只看一眼便知自己的心思。
“这个时节有个头疼脑热很正常,这些药渣大概没什么价值。”
杜昭担心的她当然懂,可她还是想赌一赌。
“杜大哥,我也不是随便就下决断的人,只是我这次去到老羽柴的府邸便觉得奇怪的很。”
陆小希四下看看,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才道:
“老羽柴一月未到便瘦了个皮包骨,面色也不似曾经红润,最关键是,他几乎吃不下东西。”
听至此,杜昭神色亦有了波澜。
“你是说……他快死了?”
“我还不敢保证,只是家师离世之前便是这番景象,实在有些相似,不得不怀疑。”
杜昭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如果老羽柴真的快死了,这可是件足以影响战局的大事。
“只是我也不懂药理,眼下该如何证实呢……”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陆小希更是憋闷的捶胸顿足。
如果程东问在身边该多好啊。
自从上次分离,她满心想的都是谢陵,如今还是第一次如此想念这个毒舌医师。
“我如今刚回前线,如果称病退到后方城镇去寻大夫的话,肯定会引起怀疑的。”
陆小希的身份本就特殊,就算退到后方寻找大夫也保不齐全是羽柴氏安插的人手,如果在那时暴露便前功尽弃了。
杜昭想了想随后道:
“你不能再行动了,我每隔七日都有一次外出采购的机会,这事先交给我。”
陆小希一听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下,杜昭是老江湖了,把事情交给他做肯定没错。
“我这里平时进出的人多,这药渣你先带回去放好,记得放在通风的地方,我行动前会联络你。”
陆小希收起布袋小心的放回衣袖中。
“好。”
她回到营帐便开始犯难,这里陈设简单,甚至可以一眼望到头,似乎没什么可以藏匿的地方。
床边倒是有个柜子存放衣物,可柜子里不通风,放在那里也许第二天药渣就会烂掉,到时便前功尽弃了。
陆小希在床前来回踱步,低头一瞅,不如先藏道床底,左右自己的营帐平时不会来外人,就算来了人也不会刻意往床底看。
于是便把布袋丢到床下最里面的位置。
这床由自己守着,总不至于被轻易发觉吧。
全部打点完毕,陆小希回到小羽柴身边,一整日都心不在焉。
虽说她的营帐不可能有人出入,可她的一颗心却始终战战兢兢,总想找个机会回去看看。
她这种性格,着实不适合做卧底。
想着夜色早些到来,她也好早些回去,可谁知黄昏时分竟来了军报。
说相泽派出的一个小分队近日收回了几个曾经被夺的阵地,正大胜回来。
营里的人欢呼雀跃,小羽柴更是下令今晚摆宴款待得胜归来的勇士。
陆小希的心却跌落到谷底。
相泽的到来到底是让明军吃到了苦头,而且这种苦头还不知会持续多少年月。
舞池中央,歌舞伎正卖力的表演着,两边的将士们更是把酒言欢。
小羽柴今日似乎很开心,大抵是迎来了久违的胜利,多日的阴霾终于过去。
陆小希心不在焉的喝着闷酒,除了主子招呼自己敬酒,其余她谁也不想理。
酒过三巡,客套的时间已过去,席间已是三五好友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时间。
陆小希只觉长夜难熬,在酒桌旁如坐针毡,真想这一晚就这样过去,以后也没有再让她心烦的事。
她一杯杯独自喝着闷酒,不知不觉竟是喝了不少,连身边坐过来一个人也未曾察觉。
“怎么,心情不好?”
陆小希听着熟悉的声音,也未抬眼。
“日子天天都一样,哪里来的开心不开心。”
相泽一把夺过她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怎么怨气这么重。”
失了酒杯的手定在空气中,陆小希依然没有看他,当然怨气重了,看到你就一身的怨气。
“相泽君不去陪你的好部下们喝酒,来我这做什么。”
相泽呆坐在那许久未动,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楚。
年少时的她明明无时无刻不想缠着自己,可如今的她好像只想离自己远远的。
五年的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嘛。
“你有爱人了?”
陆小希一愣,匆匆转头瞥了他一眼,似在确认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话一出口,相泽也开始后悔,可能是酒精的缘故让他的脑子也跟着不清醒了,然而他也并没解释,只管把桌上的酒杯倒满。
“陪我喝些酒吧。”
陆小希没再追问,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算了她也不想听什么解释,只想让酒精来麻痹自己。
宴会持续到子夜时分,散场时,营帐外的黑夜如墨一般。
今夜的天上亦看不到一颗星,看来明日又是个不见太阳的阴天。
相泽扶着喝醉的陆小希回到营帐,他终是有些自责,竟拉着她喝了这么多酒。
女子的身子骨总是软糯的,靠在自己怀里,耳畔是她均匀的呼吸声,他整个身子都跟着酥麻了起来。
“还真是不长心,竟睡的这般沉。”
相泽将她放在床上,随后点燃了桌上的蜡烛,营帐内跟着明亮了些。
他回身坐到床边,望向陆小希的睡颜,白净的脸蛋因为酒精的缘故微微泛红,紧闭的双眼上,浓密的睫毛在轻颤。
看样子睡的不怎么安稳啊。
相泽就这样看着她的睡颜,嘴角也不自觉的有了弧度。
有多少年了,还记得那是个夏日的午后,那年的天气并没有很炎热,她就这样抱着木刀坐在道场的门口睡着了,也像今日这般沉静。
如果当年不是自己吵着要出门闯天地,他大概已经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眼前这个女人过门了吧。
想到这,他的手竟不自觉抬起,缓缓向陆小希的脸蛋伸去……
等战争都结束了,她会跟自己回到老家,那么那时候他还可以……
“大人……这个果子好甜……”
相泽的手定格在她脸前,陆小希的梦话说的是汉语,他虽听不懂,可心却像被撕裂般难受。
你说的对,五年时间,我们都变了。
陆小希说完还舔舔嘴唇,身子又往一处缩了缩。
寒冷的温度终于让他清醒了些,这个时节如果没有炭火盆,人大概会冻死。
相泽见炭火盆就在床角处,便蹲下去,借着光亮,见床底似乎有个东西。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