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已久的赵魁宇即将迎来了他的天外救世主(又或许根本不存在他的救世主......)。
而另一边,海风卷着咸腥与远处渔港的喧嚣,拂过花鸟岛纵横交错的石板小巷。
杨少川牵着江滨的手,指尖传来的微凉与柔软,是他此刻唯一想握紧的真实。至于身后那片绑着赵魁宇的礁石区,连同那凄厉的“川少救命”的余音,被他坚决地屏蔽在感知之外——太丢人了,丢人到他甚至不敢去看江滨此刻可能带着探究的眼神。
“少川?”江滨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海风吹乱了她的几缕鬓发,拂过她微红的脸颊,“刚才那个人......真的没关系吗?他好像......在喊你的名字?”她的目光纯净,带着未散的担忧。
“听错了。”杨少川面不改色,声音平稳得如同脚下的石板路,“海风太大,容易听岔。大概是喊‘救我’之类的吧,行为艺术家都喜欢给自己加戏。”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别管他,岛上的居民看到自然会处理。我们......”
话音未落,一阵更为喧闹的声音从前方巷口传来,伴随着洛羽那极具辨识度的、带着笑意的解说腔调。
“......观众朋友们!现在您看到的是花鸟岛特色民俗表演——‘礁石上的沉思者’!该表演艺术性地展现了人类在自然伟力下的渺小与内心的挣扎,充满了后现代的荒诞主义色彩!看!演员那充满张力的肢体语言,那渴望自由的呐喊......”
杨少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个典狱长......真会整活......魁这家伙是遭老罪了。
他拉着江滨,脚步一转,果断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窄、更安静的小巷,彻底隔绝了那片海滩上的“行为艺术现场”和某个乐子人的“现场直播”。
“洛羽又来了吗?听起来好像是在搞什么活动。”江滨好奇地问,显然也听到了只言片语。
“嗯,那家伙的确来了,他们正在搞‘海岛文旅调研’,这可能就是项目之一吧。”杨少川含糊其辞,只想尽快带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转移话题,“林姨家的陈皮晒得怎么样了?”
提到熟悉的家常,江滨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脸上重新漾起温柔的笑意:“今年收成特别好,橘子又大又甜,晒出来的陈皮油室饱满,香气特别醇厚。林姨说等你走的时候,给你多带些回去泡水喝,对肩......”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低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杨少川心中一暖。他的右肩旧伤,在花鸟岛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江滨是其中之一。她总是这样细心,连带着林姨也记挂着他。
“嗯,替我谢谢林姨。”他低声应道,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传递着无声的感谢。
两人穿过静谧的巷弄,回到了陈家小院。院子里,林思燕正戴着草帽,动作麻利地翻动着几大匾新晒的陈皮。橙红色的橘皮在阳光下散发着浓郁而微苦的清香,与海风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花鸟岛夏日最独特的嗅觉记忆。
“回来啦?”林思燕抬头,看到并肩走来的两人,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哟,我们滨滨的小脸怎么红扑扑的?是太阳晒的,还是......”她故意拉长了调子。
“林姨!”江滨的脸瞬间又红了,嗔怪地喊了一声,快步走到晒匾旁,拿起工具帮忙翻动陈皮,试图用忙碌掩饰羞涩。
杨少川也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也来帮忙。”
午后蝉鸣黏稠,裹着海风咸涩的尾巴,沉沉地坠在陈家院落里。
几面巨大的竹匾,挨挨挤挤地铺满了橙红色的陈皮,在炽烈的日头底下铺开一片沉郁的金红,浓郁的、带着微苦的醇香沉沉地浮在空气里,几乎有了形质,每一次呼吸都像抿了一口温热的陈茶。
杨少川沉默地站在江滨身侧,微微卷起的衬衫袖口下,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他学着江滨的样子,用一把小巧的竹耙,小心地将晒匾边缘微微卷起的橘皮翻到中间。
动作带着一丝军人般的精确,却比他握拳时柔软得多。汗水沿着鬓角渗出,在他冷峻的侧脸线条上划出细微的亮痕,又被他不甚在意地用左手手背抹去。指尖不经意间掠过额角,带起几缕被汗水濡湿的黑发。
江滨就在他咫尺之间。她微微弓着背,专注于翻动眼前这片小小的橙红世界。阳光跳跃着,给低头时垂下的一缕柔软发丝镀上浅金。那缕发丝随着她翻动的动作,轻轻拂过她雪白的颈侧,留下几不可见的微痒。一粒细小的橘络,不知何时悄然粘在了那缕发丝的末梢,像个调皮的金色小虫。
几乎没有思考,杨少川的左手已经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无比自然地、极其轻柔地拂过那片温热细腻的皮肤边缘,将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她小巧的耳后,指尖顺势掠过,拈走了那粒小小的橘络。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演练了千百遍。
江滨的动作瞬间停滞了半拍。她抬起头,脸颊上骤然晕开的绯红比竹匾里的陈皮更加鲜艳,清澈的眼眸望着他,像盛满了夏日晴空的碎光,惊愕中流淌的全然是柔软的羞赧。“......沾到了。”他低声解释,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哑,目光却胶着在她晕红的脸上,忘了移开。
“嗯...”她细微地应了一声,眼睫低垂下去,像受惊的蝶翼轻轻颤动,唇边却悄悄弯起一个小小的、甜蜜的弧度。
阳光穿过棚架的缝隙,在他们近在咫尺的脚尖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脚下的土地蒸腾着陈皮浓烈的气息和夏日慵懒的暖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说的温存,时间仿佛被这香气黏住,缓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