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将那枚肩章摔在托盘里,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老周!这就是你说的赫赫战功?这就是军部给的荣耀?!”
王龙指着周系的鼻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儿子在北境前线,九死一生,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救了上万袍泽的性命!这种天大的功劳,军部那帮瞎了眼的官僚,就给他一个少校?!”
“这是赏识吗?不!这是侮辱!这是奇耻大辱!”
王龙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周命脸上了。
“他们这是在打谁的脸?他们不是在打你周家的脸,不是在打我儿周系的脸,他们是在打我王龙的脸!是在打我们整个东部战区的脸!”
一番话,说得是“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大厅内的宾客们全都听傻了。
原来……原来周少的功劳这么大?大到连少校军衔都是一种侮辱?
天啊!那该是何等恐怖的战功!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周系的目光,变得更加敬畏,更加狂热!
周命也是先一愣,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涌上心头!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原来将军不是在生气,是在为我儿子打抱不平啊!
他连忙说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这……这也许是军部搞错了……”
“搞错了?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王龙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头,用一种“欣赏”和“期待”的眼神看着周系。
“小子,别怕!有老子在这里给你撑腰!你告诉他们,凭你的功劳,别说一个少校,就算是给你一个上校,一个大校,那也是你应得的!你想要什么军衔,跟老子说,老子现在就打电话给军部那帮老东西,让他们给你换!”
这番话,如同一道天雷,在周系耳边炸响。
他彻底懵了。
他哪里知道什么上校大校?他连少校是个多大的官都还没弄明白!
他只感觉王龙那“期待”的目光,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王龙那张“真诚”的脸,又看了看周围宾客们那狂热崇拜的眼神,大脑一片空白。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想要个大校?万一吹牛吹破了怎么办?
可要是不说,岂不是辜负了将军的一番“美意”?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在巨大的压力下,周系只能凭借本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道:“将……将军……您……您谬赞了。为……为国效力,是……是我的本分。军衔高低,我……我不在意的。少校……少校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埋越低,那副心虚胆怯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此言一出,王鸣和王章叔侄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果然是假的!
一个真正的铁血军人,一个被誉为“武圣苗子”的天骄,面对将军的“撑腰”,就算再谦虚,也绝不会是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怂样!
而王龙,在听到周系这番回答后,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怀疑,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了更加“欣慰”的笑容。
“好!好啊!不骄不躁,谦虚谨慎!老周,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他重重地拍了拍周系的肩膀,那力道,让周系一个趔趄,差点当场跪下。
周命见状,非但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反而愈发得意,仿佛那句“生了个好儿子”是天底下最动听的赞美。
他连忙扶住儿子,满脸堆笑道:“哪里哪里,犬子能有今天,全靠国家和军队的培养,全靠将军您的提携!”
“嗯。”王龙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老周啊,说起儿子……”
“我记得,你好像……不止这一个儿子吧?”
这句轻飘飘的话,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在了周命的天灵盖上!
他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
整个大厅,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气氛,再一次凝固到了冰点。
王龙仿佛没有看到周命那瞬间惨白的脸色,自顾自地摸着下巴,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
“我想想……你那个大儿子,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他一拍大腿,目光灼灼地盯着周命,一字一顿地问道:
“周进,对不对?”
“我听说,他好像……也在北境?”
周进!
当这两个字从王龙口中吐出,整个宴会大厅的空气,像是被瞬间抽干,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周命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冰霜冻结的劣质面具,寸寸龟裂,最后化为一片煞白。他眼中的狂喜与得意,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pad?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知道周进?
一个堂堂战区将军,一个跺跺脚就能让行省震动的活阎王,怎么会知道他那个被视为家族耻辱,早就被他弃之如敝履的废物大儿子?
宾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
周命的心脏疯狂地擂动着,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难道是那个废物在北境闯了滔天大祸,以至于惊动了王龙将军?不,不可能!就凭他?他也配?
可如果不是,王龙将军又为何会突然提起他?
不行!绝不能让那个废物的名字,玷污了今天这个属于系儿的荣耀时刻!绝不能让在场的权贵们,知道他周命还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大儿子!
一瞬间,周命眼中的惊恐化为了彻骨的冰冷与厌恶。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声音里充满了被忤逆的失望与决绝。
“王将军,您……您是说那个逆子?”
他刻意加重了“逆子”二字,仿佛那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唉!”周命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王龙,也对着全场的宾客,摆出一副家门不幸的悲痛模样,“家丑不可外扬,本不想提。既然将军问起,我也不瞒您。那个叫周进的逆子,早已不是我周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