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是被一阵温热烫醒的。
胸口那块玉佩贴着皮肤,像块刚从火炉里捞出来的石头,不灼人,却持续地散发着热度。他睁开眼,视线还有些发虚,但已经能看清自己左手掌心缠着的布条——血没再渗出来,结了一层暗红的痂。
他动了动手指,疼,但能动。
“醒了?”陈青阳靠在对面石壁,眼皮都没抬,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再睡下去,赵岩能把你那份饭也吃了。”
“我已经吃了。”赵岩躺在不远处,右臂还被冰板固定着,左腿翘在碎石上晃荡,“就差没把你那份炖了端过来。”
林浩扯了下嘴角,撑着地面坐直。动作一滞,胸口猛地一抽,像是有根铁丝在肋骨间来回拉扯。他没吭声,慢慢把呼吸压平。
玉佩的热度还在,不是错觉。它正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频率跳动,像心跳,又像某种信号。
“这玩意儿……又开始了。”他低声说,手指摸上玉佩表面。
纹路比之前清晰了些,像是被血浸透后苏醒的血管。他闭眼凝神,那股热流顺着指尖往脑子里钻,一串模糊的符号在意识里闪现——扭曲的古文,夹杂着方位波动,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
“你在看啥?”赵岩歪头,“脸这么白,不会是中邪了吧?”
“不是中邪。”林浩睁开眼,瞳孔还有些失焦,“是它在传东西。”
“传啥?”陈青阳终于抬眼。
“看不懂。”林浩揉了揉太阳穴,“但有点熟。像之前那块玉简上的字,但更乱。中间夹了个方向,往北偏东三十度,距离……不好说,反正不在这个省。”
陈青阳皱眉:“你是说,玉佩主动给你指路?”
“不像指路。”林浩摇头,“更像……报警。它觉得那边有东西在呼应它。”
赵岩翻了个白眼:“你这玉佩是装了北斗导航还是微信摇一摇?还能自动匹配附近古董?”
“闭嘴。”陈青阳忽然站起身,寒气从脚底蔓延,地面凝出一层薄霜,“他说的不是玩笑。”
林浩点头:“我试了针法,刺激百会和神庭,把残存的灵气往玉佩里导。它反馈更强了。而且——”他顿了顿,“我记得《玄门地脉图》残页上有个符文,和刚才闪过的那个一模一样。那图说的,是云海市老城区一带,有个被封的灵气节点。”
“清虚观?”陈青阳眼神一凝。
“你怎么知道?”林浩一愣。
“我师门残卷提过。”陈青阳走到林浩跟前,盯着玉佩,“‘北脉断龙,封邪于土’。清虚观建在地脉断层上,百年前是修真禁地,后来地动,整片区域被埋了。官方记录说是地质塌陷,但卷子里写的是‘镇压失败,封土掩之’。”
赵岩听得直挠头:“所以现在那地方,是个活墓地?”
“不一定。”林浩盯着玉佩,“但玉佩的反应,说明那边有同类能量残留。可能是封印松动,也可能是……有人在重新激活它。”
“谁?”赵岩问。
“还能有谁?”林浩冷笑,“咱们刚炸了人家的能量源,他们总得找个新窝。”
空气静了一瞬。
陈青阳蹲下身,指尖凝出一缕寒气,在地上画出一道弧线:“我用寒气模拟地脉流向,把你说的符文嵌进去。”他顿了顿,“结果指向清虚观遗址,误差不超过十米。”
“这么准?”赵岩瞪眼。
“不是我准。”陈青阳收手,“是地脉本身有记忆。断层处的灵气残留,像电路断了但还有余电。只要模型对,推演就不会偏。”
赵岩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去年地下拍卖会,有个老货商卖‘清虚观镇基石’,说是从拆迁队手里收的。当时没人信,觉得是假货。可那石头上刻的符,和你玉佩上的纹路,有点像。”
林浩和陈青阳对视一眼。
“不是巧合。”林浩低声说,“那边不止有遗迹,还有人在挖东西。”
“去吗?”赵岩活动了下左臂,疼得龇牙,“我现在走两步都费劲,你们确定要带个残废上路?”
“你不去,谁替我骂人?”林浩扯了下嘴角,从怀里摸出银针包,“我给你扎两针,通一下手太阴肺经,至少能撑到目的地。”
“你上次扎完我,我三天没抬得起手。”赵岩往后缩,“这次不会让我直接进IcU吧?”
“放心。”林浩拆开针包,“这次我用的是‘还阳针法’,温和得很。顶多就是……扎完你会觉得自己特别想哭。”
“那还不如让我死。”赵岩翻白眼。
针没扎,陈青阳却忽然开口:“我去探路。”
“你寒气还没稳。”林浩皱眉。
“正因没稳。”陈青阳站起身,袖口结了一层薄冰,“寒气反噬时感知更敏锐,我能察觉地脉异常。你们跟在后面,万一有埋伏,不至于全陷进去。”
林浩沉默几秒,摇头:“不行。”
“你有更好的主意?”陈青阳冷眼看过来。
“有。”林浩把玉佩按在心口,“它冲我响,说明危险也冲我来。我去最安全。真要出事,躲没用。”
赵岩咧嘴:“你这逻辑,跟‘枪毙时站c位最安全’有啥区别?”
“区别是。”林浩把银针在火上过了一下,“我手里有针,还有玉佩。你们有啥?一个快冻僵的冰棍,一个骨折不打石膏的傻大个。”
“你才是傻大个。”赵岩骂了一句,却没再反对。
林浩没笑,低头开始施针。第一针落下,赵岩浑身一抖,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
“忍着。”林浩手指微动,“气血堵在肘窝,通了就好了。”
针尖一转,赵岩忽然瞪大眼:“我靠……我手麻得像泡了十斤花椒。”
“正常。”林浩继续引导,“等麻感传到指尖,你就能动了。”
陈青阳站在一旁,寒气在指尖凝成细霜,目光扫过两人:“多久能走?”
“半小时。”林浩头也不抬,“等他经脉通了,我们立刻出发。”
“雨快来了。”陈青阳望向穹顶裂口,“老城区晚上没人,适合行动。”
“那就赶在雨前到。”林浩收针,赵岩的手已经能微微抬起,“别让人家连躲雨的机会都没有。”
赵岩甩了甩手,活动了下肩膀:“行吧,但我有个条件。”
“说。”
“到了地头,你得让我先踹门。”他咧嘴一笑,“不然我这一路疼得跟狗似的,图个啥?”
“门要是塌了,算你立功。”林浩站起身,把玉佩塞进衣服里。
三人收拾停当,林浩最后看了眼晶核废墟。焦黑的坑洞边缘,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红痕,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没多看,转身就走。
夜风从裂隙吹进来,带着潮湿的土腥味。出租车在遗迹外等着,车灯在雾气中划出两道昏黄的光柱。
车子启动,驶向老城区。
窗外,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面拉出长长的倒影。巷子越走越窄,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前面封路了,清虚观那片,说是要拆。”
“就到那儿。”林浩说。
车子缓缓停下。
前方巷口,一块斑驳石碑半埋在土里,雨水顺着“清虚观”三个字往下淌。车灯扫过,玉佩忽然一震,林浩瞳孔微缩——那一瞬,他听见了。
不是声音。
是某种频率,像心跳,像低语,像无数细小的符文在耳边重组。
他没动,也没说话。
陈青阳的手已经按在车门上。
赵岩活动了下刚通开的手臂,咧嘴:“门,我先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