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光芒漫过离光殿的断瓦时,马灵悦后颈的曜灵印记突然泛起灼热。
她原本靠在邹云逸肩头的身子微微一僵,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他玄色衣袖里。
“怎么了?“邹云逸垂眸,见她睫毛轻颤,眼底金红流光忽明忽暗,立即收了青锋剑,掌心覆上她后颈——那处皮肤下正翻涌着热流,像有活物在血管里窜动。
灵悦咬了咬唇,喉间泛起腥甜。
方才缔结契约时震碎的经脉还未愈合,此刻却被这股灼热冲得生疼。
她抬手按在胸口,能清晰摸到心脏的跳动与印记的震颤同频:“那道......不属于曜灵的力量。“她声音发涩,“它没散干净,留了东西。“
邹云逸的指节在她后颈轻轻一扣,青锋剑嗡鸣着从剑鞘里弹出半寸。
他望着天际渐敛的曜日虚影,眉峰紧拧:“我也觉出了。
你体内的印记在发热,像在引我们去什么地方。“
灵悦闭了闭眼,运起“幻灵之眼“。
金红纹路顺着眼尾爬上鬓角,视野里的世界骤然清晰——原本淡金色的曜灵印记此刻如活火般游动,每一丝光流都指向离光殿最深处的方向,那里被云层遮蔽的宫殿轮廓,正泛着暗紫色的诡芒。
“是宫殿深处。“她睁开眼时,眼底的金红未褪,“印记在和那里共鸣。“
“嗤——“
一声轻响惊得两人同时转头。
幻灵兽不知何时从锁链形态缩成巴掌大的小兽,正弓着背用鼻尖嗅地面。
它脖颈上的金鳞倒竖,九条尾巴炸成蓬松的球:“那股子腐锈味......像从封印外头渗进来的。“小兽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泛着警惕的光,“你确定要往那走?
当年曜灵仙尊封了十二重禁制的地方,连我都没敢踏足过。“
灵悦伸手抚过它炸毛的脊背。
小兽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让她想起初次见面时这灵兽为护她挡下的那一击。
那时她不过是个连仙侍都算不上的杂役,如今却要站在这离光殿主位,直面更危险的未知。
“我娘说过,“她指尖轻轻一颤,想起埋在凰冢里的那方玉牌,“曜灵之力若只用来躲避,便辜负了它存在的意义。“她抬头看向邹云逸,目光灼灼,“云逸,你记得我们在诛仙台发的誓吗?“
邹云逸望着她眼角未干的血痕,喉结动了动。
那是在诛仙台被雷火劈裂的旧伤,每次动用本源力量都会裂开。
他伸手替她擦掉血珠,指腹却在她脸颊上停了停,最终只是将她鬓边乱发别到耳后:“我记得。“他声音低哑,“你往前,我便替你劈开所有阻碍。“
幻灵兽突然跳上灵悦肩头,九条尾巴蹭过她耳尖:“算我一个。“小兽的声音软了些,“万一真遇上麻烦,我还能替你挡三道咒术——当年我替曜灵仙尊挡过的。“
灵悦笑了,将小兽抱进怀里。
金红光芒从她袖口漏出来,映得三人影子在碎瓦上拉得老长。
离光殿外的云层被染成蜜糖色,远处宫殿群的飞檐在光里若隐若现,最深处那团暗紫却像块浸了墨的布,正缓缓渗开。
“走吧。“灵悦拉住邹云逸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他常年握剑的薄茧传过来,“去把该清的东西清干净。“
青锋剑在邹云逸手中嗡鸣,剑尖直指宫殿深处。
三人刚跨过离光殿门槛,灵悦袖中突然一热。
她下意识摸向袖底,触到那支焦黑的凰羽簪——红绫的身影还在符纸里歪头笑,此刻却似有流光在簪尾游走,像有人正隔着千里传讯。
“灵悦?“邹云逸回头。
“没事。“灵悦将簪子按回袖中,望着前方越来越浓的暗紫,眼底金红更盛,“不过是......有人等我们去收尾罢了。“
红绫的声音从凰羽簪尾渗出时,灵悦正抬脚跨过离光殿最后一截断裂的汉白玉门槛。
那声音像浸了水的丝帛,带着千里外的风响,擦过她掌心的薄茧:“凰冢稳定,但有陌生气息靠近边界。”
她的指尖在簪身上微颤,袖中符纸泛起的热意顺着血脉窜到心口。
邹云逸几乎是立刻侧过身,青锋剑的寒光在两人之间划出半弧:“红绫?”
“她说有生面孔在凰冢外围打转。”灵悦垂眸盯着袖底,金红纹路顺着腕骨爬上手背,与曜灵印记的光流交缠,“问我们的动作是否引动了连锁。”
幻灵兽原本伏在她肩头的九条尾巴突然收紧成一束,小兽的鼻尖动了动:“腐锈味更重了。”它爪子抠进灵悦衣领,“是从前面传来的——和封印外渗的气息同路。”
邹云逸的拇指摩挲着剑柄,玄色衣摆被风掀起一角:“先回讯。”他望着灵悦眼底翻涌的金红,声音放轻,“你说。”
灵悦闭了闭眼,指腹按在凰羽簪的焦黑羽毛上。
符纸里的红绫影子晃了晃,像是被风吹散又聚起。
她能想起红绫被邪修咒术侵蚀前的模样,发间总别着新鲜的桃花,此刻符纸里的影子却只剩轮廓:“恐是我们解了曜灵契约,触动了旧日封印。”她顿了顿,“你守好凰冢,若有异变……”
“我晓得。”红绫的声音突然清亮了些,像从前替灵悦偷藏桂花糕时的语调,“你和云逸哥哥当心,我这儿有凰火守着,烧不穿的。”
符纸的热意骤然消散。
灵悦将簪子重新别进发间,转身时正撞进邹云逸关切的目光里。
他没说话,只是将她垂落的衣袖轻轻拽了拽——这是他们约定的“我在”暗号。
幻灵兽突然从她肩头跃下,小兽的爪子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过来!”它仰头望着前方,圆眼睛里映着一片幽蓝,“那石碑!”
三人脚步一顿。
离光殿最深处的阴影里,一座半人高的石碑正缓缓浮现。
碑身布满裂痕,纹路里嵌着暗红的锈迹,却在他们靠近时泛起幽蓝光芒。
那些扭曲的符号像活了般游动,幻灵兽的金鳞随着符号的轨迹明灭:“古曜文……是五曜灵共同刻的。”它抬起爪子轻轻碰了碰碑文,鳞片突然炸起,“曜火封印阵!他们用这个镇压过某个存在——”
“某个存在?”灵悦的后颈又开始发烫,曜灵印记的灼热顺着脊椎窜到眉心。
她运起幻灵之眼,视野里的石碑突然变得透明,内部流转着暗紫色的雾气,“是之前那团暗紫?”
邹云逸的青锋剑嗡鸣着出鞘三寸,剑气割开了缠绕在石碑周围的黑雾:“这雾气里有怨气。”他剑指雾气,“像是被镇压了万年的不甘。”
“更糟的在这儿。”幻灵兽的声音发颤,小兽的尾巴尖指着石碑底部,“五曜灵的刻痕被人动过——有人在封印阵里又加了一层锁。”它突然跳上石碑,九条尾巴同时按在碑文上,“是……是曜灵仙尊的血契!”
灵悦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凰冢里母亲的玉牌,牌底也刻着同样的血契纹路。
那是只有曜灵血脉能解的禁制。
“所以我们解了曜灵契约时……”
“封印阵的第一层锁开了。”幻灵兽的爪子深深抠进石碑,金鳞褪成灰白,“剩下的锁……”
“嗡——”
灵悦后颈的印记突然炸开剧痛。
她踉跄一步,被邹云逸稳稳捞进怀里。
金红光芒从她眼底迸发,照亮了石碑内部——一团微弱却熟悉的光团正在暗雾里挣扎。
那光团的颜色像极了她第一次觉醒幻灵之眼时,母亲残魂留下的光晕。
“这不是假的……”她声音发哑,抬手按在石碑上。
掌心的温度透过裂痕渗进去,光团突然朝她涌来,“是第五曜灵的残念!”
邹云逸的手臂在她腰际收紧,青锋剑的寒光笼罩住两人:“灵悦?”
“你还活着吗?”灵悦将脸贴在石碑上,泪水混着金红光芒滴在碑身,“我是马灵悦,曜灵血脉的传人——”
光团突然剧烈震颤,一道若有若无的女声钻进她脑海:“小心……祂在等待回归……”
“等等!”灵悦指尖发力,指甲几乎要抠进石碑,“祂是谁?封印的到底是什么——”
回应她的是光团的骤然消散。
石碑表面的幽蓝光芒“嗤”地熄灭,裂痕里渗出暗红液体,顺着碑身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退!”邹云逸拽着灵悦向后急退三步,青锋剑划出防御圈。
幻灵兽炸着毛扑过来,九条尾巴同时喷出金焰,将腐蚀液烧成青烟。
“咔——”
石碑中央裂开一道缝隙。
三人屏息望着那道缝隙缓缓扩大,露出下方幽黑的阶梯。
阶梯由整块玄铁铸成,每一级都刻着倒悬的曜灵纹,最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风声,像极了某种古老生物的呼吸。
灵悦抹掉眼角的金红泪,手指轻轻按在后颈的印记上。
那里的灼热已经变成了灼烧,却让她的思路异常清晰:“母亲说过,曜灵之力不是为了逃避。”她转头看向邹云逸,眼底的金红里跳动着火焰,“云逸,你说过要替我劈开所有阻碍。”
邹云逸将青锋剑收入鞘中,反手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的薄茧磨着她的虎口,像在描摹某种誓言:“我在。”
幻灵兽跳上她左肩,九条尾巴重新蓬松成温暖的毛团:“我挡三道咒术的本事,还没使完呢。”
灵悦望着那道深入地底的阶梯,金红光芒从她袖口、发间、后颈的印记里涌出来,将三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
最深处的风声突然变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阶梯往上爬。
“真正的敌人,才刚刚现身。”她轻声说,拉着邹云逸的手,一步步踏上了第一级玄铁阶梯。
阶梯下方的黑暗里,石壁上的古老壁画正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幽光——那是五曜灵联手镇压某物的画面,被镇压者的面容却被刻意抹去,只留下一双泛着暗紫的眼睛,正透过千年尘埃,死死盯着踏上阶梯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