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继续,慢慢来啊,不着急。时间充裕,没人催你们。”
第二天,雨终于停了。
乌云散尽,天边露出一丝淡淡的霞光,晨光洒在湿润的山林间,雾气如轻纱般缓缓升腾,弥漫在树梢与草叶之间。
早晨的山里升起了薄薄的雾气,湿漉漉的,空气清新而微凉,带着泥土与草木苏醒的气息。
这朦胧的水汽把冬天残留的寒意都冲淡了,隐约透出几分春意,仿佛寒冬终于松开了它紧握的手,任万物悄然复苏。
万喜寺也恢复了往常的安宁。
檐角铜铃随风轻响,僧人们早课的诵经声隐隐传来,香火袅袅升起,笼罩着整座寺庙,平添几分静谧与祥和。
被君书打晕的云柳醒过来时,头疼欲裂,额角一阵阵发胀。
她顾不上脖子疼,翻身下床就要去找秋霜,心中满是懊悔与担忧,只想立刻确认老夫人的安危。
却一眼看见秋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站在窗前,素衣长发,身影清瘦而沉静。
她眼神温和又沉静,望着远处山峦间浮动的晨雾,神情恍惚,似在回忆,又似在思索什么遥远的事。
她在想什么?
想昨夜那场生死一线的逃亡?
还是想那个为她挡下致命一刀的人?
“老夫人?”
云柳看见她的一瞬差点哭出来,脚步踉跄地扑过去,哽咽着喊,“您没事吧?奴婢真的吓坏了,担心得要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秋霜回眸看她,淡淡一笑:“傻丫头,我好好的呢。你看,连衣角都没破,哪有一丝一毫的狼狈?别瞎担心了。”
云柳仔仔细细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从发髻到裙角,从手背到鞋面,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确认真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声音里还带着后怕的颤抖:“老夫人,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您就算要去找如祈少爷,也得带上我啊。有我在身边,总能有个照应,递个话、撑把伞、提个灯笼,哪怕只是跟着走一趟,我也能安心些。您就这么一个人跑出去,天又黑,路又远,万一遇上坏人,或是踩了石头摔着了,奴婢……奴婢也不想活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出门几十年,什么时候出过事?这不是平安回来了?”
秋霜轻抚她的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您说得轻松,可奴婢是真怕死了……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茶饭不思。”
云吸了一口凉气,抽着鼻子说,“我都已经穿好了外衣,正要偷偷翻墙去找姑太太报信,求她派人去寻您。还好沈公子及时赶到,拦住了我,低声叮嘱说先别声张,别惊动府里其他人,说他会亲自把您安全送回来,一刻也不耽搁。”
“没惊动姑太太是对的。她年纪大了,身子骨本就虚弱,经不起惊吓。若是知道我半夜独自离府,怕是连夜就要请大夫,闹得全家不安宁。”
秋霜微微颔首,语气中满是庆幸。
“奴婢后来一想也是,心稍稍定了些,便咬着唇忍住了没去。可那一夜,我真的快熬不住了……”
云柳低声喃喃,眼中泛起薄薄水光。
“那如祁那孩子呢?他可安好?”
秋霜眉心微动,语气里透出几分关切。
“如祁少爷昨晚就回来了,风尘仆仆的,脸色不太好,不过人是完整的,也没伤着哪儿。本来没啥大事,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云柳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委屈的神情,“可我没瞧见您一块儿回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抓起灯笼就要往外冲,想着去路边等,哪怕迎上几步也好。结果……结果被君书一巴掌打晕了。”
她说着,一边揉着脖子,指尖轻轻按压,仿佛那痛楚还残留在肌肤之上,声音越发委屈巴巴地说道:“老夫人,这都第二次了!他下手也太狠了,我这脖子再结实,也经不住老这么敲啊。耳朵嗡嗡响了好半天,醒来时已经在柴房角落里躺着了,还是沈公子让人把我抬回来的。”
秋霜皱起眉头,眉宇间浮现怒意,语气认真得近乎严厉:“君书大哥和沈公子已经进城了。这事我记下了。下次见到他,我非得骂他一顿不可!哪有这样对待姑娘家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真是该打!他若觉得你莽撞,好好劝便是,怎可动粗?传出去,叫外人如何看我们玉家?”
云柳一听,脸刷地红了,像是晚霞染透了双颊,连忙摆手:“啊?那个……其实也不用啦,老夫人息怒。君书大哥他……也是为我好,怕我莽撞乱来,惹出麻烦来,牵连了您。”
“嗯?怎么又改口了?方才不是还怨声载道?”
秋霜略带狐疑地挑眉。
“君书大哥也是怕我莽撞,惹出麻烦来。”
云柳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声音越说越小,“他知道我不识路,又不懂规矩,若是贸然出门,被巡夜的差役抓住,或是撞进不该去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他虽手段粗暴了些,可出发点……是真的在护我。”
秋霜瞅着她那通红的脸蛋,听着她话语里的小心翼翼与藏不住的维护之意,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这丫头,怕是心里早已有了人。
云柳见老夫人眼神带着笑,似有深意,像是看穿了什么,臊得头都不敢抬了,只低头盯着自己的绣鞋,恨不得地上裂条缝钻进去。
秋霜没点破,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傻孩子,脖子疼不疼?去西厢拿些舒筋活血的药油,好好揉一揉,别落下病根。夜里睡觉也要当心,别着了凉。”
这丫头,真是长大喽……
从前那个跟在她身后喊“老夫人”的小丫头,如今也会护人了,也会脸红了,心事再也藏不住了。
君书那孩子虽然木讷了些,言语少,性子硬,可人踏实、靠得住,行事有分寸,心中有大局,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
早斋过后,秋霜去了大雄宝殿。
香烟袅袅,烛火轻摇,她静立在佛前,合掌闭目,低声祝祷。
抬头望着那尊高大的佛像,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低垂的眼睑与安然的嘴角上,心情,和从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