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鹿清笃服下仙丹之后，张维怀的话就肉眼可见的少了。
老道士的眼睛时不时的瞥向鹿清笃，而鹿清笃则面色如常，只是偶尔神色莫名的看着他笑，笑的张维怀心里毛毛的。
天色渐暗，作为外臣的贾似道等人自然不得留在皇宫。
离开皇宫时，贾似道故意和张维怀拉开距离，和鹿清笃并肩而走，路上不断埋怨，说他这次不能一举打败后面那老道士，白白浪费了一次打压龙虎山的机会。
鹿清笃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笑盈盈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和贾似道分别之后，鹿清笃回头朝着后面的张维怀再次笑了笑，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张维怀的走在临安喧闹的夜市之中，四周歌舞升平的景象，将他脸上的惴惴不安映衬的更加明显。
当穿过闹市，准备抄小路回到会同馆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其背后传来！
“好大胆的龙虎山，竟敢假借进献仙丹，毒害当今天子！”
张维怀细长的眼睛瞬间瞪大，身体如同触电一般僵直在原地，转过身来一看，来者正是鹿清笃！
“清玄真人，你无凭无据的，何出此妄言？”
出了皇宫之后，张维怀就已经拿回了被禁军侍卫没收的兵器，在看向鹿清笃时，他嘴上虽然正在辩驳，可是右手已经悄悄挪向了腰间剑柄。
鹿清笃仿佛没看到他的小动作，依旧是一副义正言辞的道：“哼哼，你龙虎山手段高超，瞒得住那些太医院的名医，却瞒不住同样精修性命之道的贫道！”
运转耳力确认周围更无六耳之后，鹿清笃继续道：“你们龙虎山所进献的所谓仙丹，明明不是什么延年益寿之药，所谓药效不过是用虎狼之物激发当今陛下本身的精气神。
如此无异于竭泽而渔，一旦陛下精气耗尽，岂不是要因尔等只要早早丢了性命！”
之前服下龙虎山的仙丹之后，鹿清笃便觉得体内先天元炁不住升腾，这对于他而言自然是有益无害，反而能够增强元炁的活性。
可对于寻常人，体内什么内力，更没有先天一炁，那么他服下丹药后，所调动的便是自身宝贵的精气神。
精气神被激发，虽然可以让服用者暂时感到神清气爽，可就和鹿清笃激发他人精元令人“返老还童”一样，代价就是会让服用者缩短寿命！
虽然不知道龙虎山这样做的目的，但全真、正一的做法却殊途同归，目标一致都是想弄死皇帝老儿。
然而张维怀并不知道鹿清笃也想杀赵昀，只以为事情败露，为保龙虎山千年基业，当下不等鹿清笃再说第二句话，直接就动起手来。
“狗贼，受死！”
张维怀于电光石火间发起攻击，拔剑出剑一气呵成，剑尖直指鹿清笃咽喉！
“好快的剑！”
也许是修炼【五雷正法】的关系，张维怀的剑也如同闪电一样快，很显然比起拳脚功夫，剑法才是这老道士更擅长的。
“可惜龙虎山不涉足江湖之事，否则的话，只凭这剑法，天下十大高手之中，必有这张维怀一席之地。”
鹿清笃如是想着，身体也同样动了起来。
张维怀剑法卓绝，更兼快如闪电。长剑在手，他的实力比之御花园时更胜十倍。
单论速度，事实上就连鹿清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要比对方慢上一分，但真正的武功较量岂是单纯的比较单一的数值属性？
就算速度上不及对方，但鹿清笃想要赢，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凭借着《乾坤大挪移》，鹿清笃对于力的掌控和了解，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达到的。
哪怕张维怀的剑再快，但鹿清笃也能通过对其预先发力时的姿势，提前判断出他出剑的轨迹，抢先一步，在剑锋未至之前提前做出躲闪。
《道德经》云：“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此刻的鹿清笃已然化身为水，可以根据张维怀的招式随时改变自己，如此一来，张维怀的剑只能一次次斩在空气上。
如此“抽刀断水”，自然伤不到“水”分毫。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张维怀速度虽快，可这样的速度如何能一直保持？
又是一剑挥空，速度慢下来的张维怀来不及收剑，手中长剑就被鹿清笃夺取了。
张维怀自知不是鹿清笃对于对手，如今手无寸铁，更是再无一丝胜机。
不过他人为人倒是硬气，面对此情此景，为了不连累龙虎山，为了造成死无对证的局面，竟然想要自断经脉，自绝生机！
亏得鹿清笃眼力极佳，修为绝顶，在张维怀刚刚有所动作的瞬间，第一时间用自己的内力打断了张维怀的真气，这才没让他稀里糊涂的弄死自己。
“不是，我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前辈，怎么前辈动不动就要慷慨就义了？你这脾气，怎么跟我丘师叔祖一样，难道你们这个年纪的道士，脾气都这么火爆的吗？”
张维怀不明白鹿清笃为什么突然换了一副模样，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刚才想要自断经脉的行为致使气血反噬，一时间浑身疼痛，嘴里也难吐出半个字来。
“妙音先生这时候觉得疼了，走吧，我带你去疗伤。”
苦笑一声后，鹿清笃扶着张维怀回到了自己暂居之处，一路之上不停道歉，毕竟这老道士做出这么极端的行为，也是跟自己没轻没重的试探有关。
运用自身元炁为张维怀疗伤完毕后，鹿清笃再次向其道歉，郑重行礼道：“晚辈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妙音先生恕罪。”
虽已明白鹿清笃对自己并无恶意，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么大年纪了，险些被一个年轻人逼得差点自杀，张维怀心中怎么可能不生气，梗着脖子说道：
“哼，技不如人，贫道我无话可说，既如此，你就抓我回去，向那狗皇帝领赏吧！”
“前辈说笑了，如果贫道真的想要抓前辈去赵昀那昏君面前领赏，何必为您疗伤，如今我只想知道，你龙虎山一派，明明颇为受赵昀宠幸，为何却要害死他呢？”
听鹿清笃称呼狗皇帝位昏君，张维怀便知他也不是什么攀附皇权投机钻营之辈，于是道：
“我龙虎山乃道家之人，自然要以天下苍生位念。赵昀那个狗皇帝虽对我龙虎山一山一门宠幸，但对天下而言，如此昏君在位，对我大宋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那昏君对内，奢靡无度，任用史弥远、贾似道两任奸相祸乱朝纲，致使我大宋百姓民不聊生。
对外，他不但坐视蒙古南下，反猜忌武将，自毁长城，几乎毁了我大宋百年基业！
一开始，我龙虎山一派以为会是贤君明君，自然不会有害他的心思，每年缩所进贡的，便是真正延年益寿的丹药。
可现在不单是我们，就是整个天下也对着赵昀失望透顶，所以这样的昏君，我龙虎山自然要顺应天心民心，想办法早早送他归西！”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没想到我全真教和你龙虎山，虽然从来不曾有过交流，但在这件事上，却是想到了一块啦！”
“你……”
张维怀一脸错愕，鹿清笃则笑了笑，“前辈该不会以为，卧真的想要助那狗皇帝延年益寿修习大道吧？前辈可知，我是怎么帮他返老还童的吗？”
说着，鹿清笃再次把自己的手搭在张维怀手腕上，暗自运转体内真气。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像是对赵昀、丁大全这对昏君奸臣一样，去引燃张维怀精气折损其寿元。
但哪怕略微一演示，张维怀就知道，鹿清笃所谓的返老还童之法，和自家龙虎山的仙丹，有异曲同工之妙。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明白鹿清笃原来何自己是同道中人之后，张维怀捋须大笑。
这个时候，鹿清笃则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敢问前辈，既然咱们龙虎山自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要把这些赵昀送往阎王那里赎罪了，那那么可曾考虑过，在赵昀身死之后，由谁来荡这个皇帝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