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阮馨一把拉住就要冲出去的楚潇潇,脸色变得严肃而凝重,“潇潇,你听我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她紧紧攥着女儿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你舅舅那个人……贪财又好赌!
以前我得势的时候,他自然对我言听计从。
但现在……现在我们落难了,他知不知道外面的风声?
他愿不愿意把这笔巨款拿出来?甚至……他会不会见财起意,想吞了这笔钱?”
阮馨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她太了解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了。
楚潇潇的热情被母亲的话浇熄了一半,脸色也白了几分:“那……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钱在那里拿不到吗?”
“当然不是!”阮馨眼神一狠,“你必须去!而且要快!在你舅舅听到风声反应过来之前,就去找他!拿着这个!”
阮馨伸出双手,艰难的将手上一个看起来像是普通装饰品的印章戒指拿下来,放进楚潇潇手里。
“这是凭证之一。你去找你舅舅阮建国,告诉他,是妈让你去取‘外婆留下的老本’救急的。
他认得这个戒指。
你态度要强硬一点,就说妈等着这笔钱救命!让他必须立刻、马上把钱和保险柜钥匙交出来!”
阮馨喘了口气,继续叮嘱道:“如果他问东问西,或者推三阻四,你就暗示他,如果妈这次倒了,他以前借着我的名义在沈氏项目里捞的那些好处,沈家要是追究起来,他也跑不了!
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楚潇潇紧紧握住那枚冰冷的戒指,仿佛握住了最后的希望。
她用力点头,眼神也变得决绝起来:“我明白了,妈!你放心,我一定把钱和东西拿回来!”
“好孩子,快去吧!路上小心,千万别被人盯上了!”阮馨催促道,眼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期待和隐忧。
楚潇潇迅速戴将那枚戒指小心收好,看了一眼病床上形容憔悴却眼神灼灼的母亲,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
希望,似乎又重新燃起。
而她刚离开医院,沈时年那边就收到了消息,包括她和阿坤见见面的事情。
“盯紧他们。”沈时年冷声说道。
古谚立即应声。
“很快了,很快事情就会结束了。”沈时年坐在书房的椅子里,暗暗的想。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文管家的电话。
他由于了下,接起电话,“喂?”
“大少爷,老夫人回来了,让您现在回家。”
听到这话,沈时年楞了一下,旋即道:“好,知道了。”
沈时年驱车回到沈家老宅时,气氛明显不同以往。
佣人们个个屏息凝神,行动间都透着小心翼翼。
文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他,低声快速道:“大少爷,老夫人在书房,老爷也在。”
沈时年颔首,拄着手杖,步伐沉稳地走向书房。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虽然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正是他的祖母——沈老夫人。
“……我这才离开多久?家里就闹出这样的丑闻!
沈长宏,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当初我就说那个阮馨眼神不正,心思活络,不是个安分的,你偏不听,非要娶进门!
现在好了,养虎为患,闹得满城风雨,沈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沈时年推门进去,只见书房主位上,一位穿着绛紫色旗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正端坐着。
虽然年事已高,但腰背挺直,眼神锐利,不怒自威。
她手中握着一根紫檀木手杖,此刻正用杖头重重地点着地面,显然气得不轻。
而一向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沈长宏,此刻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微低着头站在一旁,脸色青白交错,不敢反驳一句。
“奶奶。”沈时年出声,打破了室内的紧张气氛。
沈老夫人一见到长孙,脸上的怒容稍霁。语气也放柔了不少:“时年回来了。
正好,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楚则许,还有阮馨,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
她虽然人在南边静养,但消息显然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得七七八八,此刻回来就是要问个明白。
沈长宏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更加抬不起头。
沈时年走到老夫人身边,语气平静却清晰:“奶奶,新闻基本属实。
楚则许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司资产数额巨大,已被正式起诉。
至于阮女士……”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父亲,“经过dNA鉴定,楚潇潇确系她与楚则许的亲生女儿。
她长期利用身份之便,为楚则许父女输送利益,也是事实。”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亲耳从孙子这里得到证实,沈老夫人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手杖狠狠杵地:“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沈长宏,你听听!你听听!
你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把我们沈家当成了什么?冤大头吗?提款机吗?!”
沈长宏被骂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妈……我……我也是被他们蒙蔽了……”
“蒙蔽?”沈老夫人冷笑一声,目光如炬,“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被美色迷了眼!
我早就提醒过你!你但凡当初听我一句,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成了全城的笑柄!”
她越说越气,呼吸都急促起来。
沈时年连忙上前,轻轻为她抚背顺气:“奶奶,您别动怒,小心身体。”
沈老夫人抓住孙子的手,看着他沉稳冷静的模样,再对比一旁不成器的儿子,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涌起一阵心疼和庆幸。
幸好,她还有这个出色的长孙。
她缓了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决断,看向沈长宏,一字一句道:“这件事,你处理得还算有点脑子,知道及时切割。
那个阮馨,立刻给我处理干净!
离婚协议让她马上签,一分钱都不许多给!
我们沈家仁至义尽了!至于其他的,你不许再插手一分一毫!”
“还有!”沈老夫人顿了顿,看看沈时年又看看沈长宏。
“时瑞的身份确认过吗?”
沈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在儿子和长孙之间扫过,最后定格在沈长宏那张青白交加、写满尴尬与难堪的脸上。
她的问题像一把尖刀,直刺要害,毫不留情。
沈长宏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嘴唇嗫嚅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妈……时瑞他……我已经让人悄悄做了加急的亲子鉴定,他……他确实是我的儿子。”
说出这句话,沈长宏几乎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羞愧淹没。
堂堂沈氏董事长,竟然需要靠亲子鉴定来确认儿子的身份,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和失败。
沈老夫人闻言,紧绷的脸色稍缓,但眼中的失望和冷意并未减少半分。
她冷哼一声:“幸好!总算没蠢到替别人养儿子养到底!
但出了这样的事,你那个小家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阮馨心思恶毒,品行不端,教出来的孩子难免不受影响!
时瑞年纪小,耳濡目染,还能不能掰正过来都难说!”
她的话句句诛心,沈长宏无言以对,只能低着头承受母亲的怒火和评判。
沈老夫人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神色沉稳的沈时年,眼中终于流露出些许欣慰和决断。
她握着紫檀木手杖,用力一顿,声音清晰而不容置疑地在书房内响起:
“沈氏集团,不能再有任何闪失和不确定的因素。长宏,你马上联系律师,修改遗嘱和股权委托协议。”
沈长宏猛地抬头,似乎预感到母亲要说什么。
果然,沈老夫人下一句话,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沈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重新定为时年。
你手里那些代持的、原本打算留给时瑞的股份,也一并转给时年。
以后,集团的大小事务,逐步交由时年全权处理,你从旁辅助就好。”
这话如同最终判决,彻底奠定了沈时年在沈氏无可动摇的地位。
沈长宏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为自己和小儿子争取什么,但在母亲冰冷而失望的目光注视下,在那桩让他颜面扫地的丑闻面前,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是目前对沈氏最好的选择,也是母亲对他失败婚姻和识人不清的最终惩罚。
他颓然地低下头,声音干涩:“……是,妈,我会尽快安排。”
沈老夫人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她看向沈时年,目光变得深沉而郑重:“时年,沈家以后就交给你了。
奶奶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也知道你能力足够。
记住,守业更比创业难,凡事要以集团利益为重,决断之时,不可心慈手软。”
沈时年迎上祖母的目光,眼神平静而坚定,没有丝毫得意或推诿,只是沉稳地应道:“奶奶放心,孙儿明白。我一定会守住沈家的基业。”
他没有多说,但简单的承诺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沈老夫人知道,这个从小经历磨难、心智远超常人的孙子,才是沈家真正的未来。
“公司的事情,你多费心。尽快稳住局面,该清理的都清理干净,我们沈家,丢不起第二次人!”
“奶奶放心,我知道。”沈时年沉稳应下。
沈老夫人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静。”
沈时年和沈长宏退出了书房。
关上门的那一刻,沈时年能听到里面传来祖母一声极轻却充满失望的叹息。
沈长宏看着这个大儿子,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沈时年却当看不见似的,转身就要走。
沈长宏看着大儿子冷漠疏离的背影,那句无声的叹息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和生硬,开口叫住了他:
“时年……”
沈时年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侧身等着他的下文,姿态依旧冷淡。
沈长宏看着他挺拔却依靠着手杖支撑的背影,目光落在那条受过重伤的腿上,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愧疚,也有一种迟来的、笨拙的关切。
他斟酌着词语,声音比平时缓和了许多:
“你的腿……最近怎么样?还经常疼吗?”
他记得沈时年受伤是一年多前的事情,那时他正忙于集团的一个大项目,加上对这个儿子一贯的严苛和疏远,甚至没有去医院好好看过几次。
此刻问出来,竟显得有些陌生和艰难。
沈时年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回应:“老样子。”
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既没有抱怨,也没有感动,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这冷淡的反应让沈长宏更加尴尬,他急忙又道:“我认识几个国外顶尖的骨科和神经科专家,在这方面很有权威。
如果你愿意,我马上联系安排,请他们过来给你做个全面的会诊。
或者……你去国外治疗也行,所有费用和安排都不用你操心。”
他试图表达自己的诚意,弥补过去的忽视。
毕竟,这条腿是为了沈家的生意才受的伤。
然而,沈时年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父亲,那眼神深邃得让沈长宏有些无所适从。
“不必了。”沈时年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一年多前最需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而且,现在的医疗技术,恐怕也做不到让时光倒流,回到受伤之初进行最有效的干预。
就不劳父亲费心了。”
他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沈长宏试图营造的缓和气氛,精准地点出了那份“关心”的迟来和苍白。
一年多前的重伤和最需要父亲关怀的时候,他在哪里?
现在局势已定,再来展现父爱,未免显得太过功利和可笑。
沈长宏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明白儿子话里的意思,那平静语调下的指责比直接的怒吼更让他难堪。
沈时年不再看他,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客套:“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去处理奶奶交代的事务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拄着手杖,转身稳步离开。
留下沈长宏独自站在原地,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