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欢与钱少卿故意没停,直到纪太傅气喘吁吁的赶上来,一把拉住钱少卿。
“你、你们、把、把话说清楚。”
纪夫人和纪青禾也追了过来。
纪夫人第一次见自己夫君这幅样子,一张脸都白了,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她吓得赶紧轻抚纪太傅的后背:“这是怎么了?老爷,别着急,免得一会喘不上来。”
纪青禾见白欢的脸色极差,还有她身上脏兮兮的。
何况,还有大理寺少卿在场,定是出了非常大的事情。
刚才她与阿娘出大门,正好听见白欢最后那段话,都牵连到太子妃的事情了,她也顾不不上女子不问政事的家训了。
着急问:“白娘子,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阿耶性子古板些,您与少卿大人别见怪。”
纪太傅瞪她,纪青禾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白欢的为人她还是有所了解的,否则绝对不会邀请她过府查香。
纪青禾见白欢还不想说,便走上前,对钱少卿与白欢柔声道:“我知道一定发生大事了,要不然二位不会在这个时辰赶过来堵住阿耶去上朝。二位身上这……”
她忽然想起什么,倏然瞪大眼睛:“难道昨夜的大火与二位有关?昨夜……不是玄通天师私宅起火吗?”
白欢也不隐瞒:“正是玄通天师作的恶。长安城内这么多年来一直有少女失踪的事情发生,但官府都没有查到她们的去向。直至甄曦被查出用了制香界的禁忌之香,人体之香,此事才真正的浮出水面。”
“昨晚,我们在玄通天师私宅找到了失踪少女的尸体,还有三名幸存者、以及……少女制成的体香。他制香的手段极其残忍,罪恶滔天!此事,我们奉圣上之命暗查,但,玄通天师一直以炼长生不老药为由,深得圣上信任。”
“昨晚他欲放火烧死我们,同时毁尸灭迹,而他当夜就进了宫。他的手腕和势力太傅大人非常清楚,就连太傅大人的宠妾也是他们的人,他们用意之恶毒昭然若揭。太傅大人,他们是想通过你暗害太子啊!”
这话一出,纪夫人和纪青禾脸色大变,立刻义愤填膺起来。
纪夫人顿时红了眼:“难怪我说那狐狸精透着古怪,咱纪家乃文豪大家,以气节清高着称。老爷一向洁身自好,怎会被那样的女人迷惑,原来如此啊!”
纪太傅拧眉:“休得敷衍,一口一个狐狸精,没点矜持端庄,你还是纪家大夫人吗?”
纪夫人来气:“呸,纪家都快玩完了,我还当什么劳什子纪大夫人?”
她一把拉住纪青禾:“走,我们母女离开纪府,免得惹火上身。”
纪太傅又气又无奈:“好了,不要闹了,眼看就要上朝了!”
白欢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递到纪太傅鼻下:“您闻下,是不是与您爱妾身上的香味很像?”
纪太傅一闻,一脸吃惊:“这……难道不是香品?”
白欢叹道:“太傅大人,我的辨香能力您不会怀疑吧?植物、花卉提炼不出来这种香。这是我们制香界的禁忌之术,也算是邪恶的巫术!”
钱少卿冷道:“既然太傅大人要与邪祟为伍,我们也就不拦了。白娘子,走吧。”
白欢收起瓷瓶:“太傅大人,我最后说一句,玄通天师与薛家关系密切,薛家的宫中势力是谁,不用我说您应该知道。这是极好的机会,若您不把握,您就真的等着太子遭殃吧。言尽于此,告辞!”
她刚转身,纪太傅急道:“你们说,要我如何做?”
……
白欢与钱少卿直奔位于西朝堂的登闻鼓。
飞鱼几人一直暗暗跟在后面保护,而朱华琼则受白欢之命往城中各处,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迅速散布出去。
同时,还通知了第一具有画像尸体的家人。
很快,白欢与钱少卿赶到登闻鼓时,刚好是诸位大臣汇集,按照次序排队进入宫门准备上朝。
而百姓听闻昨晚的大火竟然是一桩惊天大案,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个时辰,几乎家喻户晓。
很多人都朝着登闻鼓这边涌来,有人看热闹的,更有人是家中有女儿失踪的。
天晟开国皇帝,为让百姓冤屈不被官员压制,特设匦使院与登闻鼓及肺石,三者相辅相成,志在解决民间冤案、滞案。并有在《天晟律疏议》中规定“主司不即受者,加罪一等”。
且规定“挝登闻鼓,若上表诉,诉不实者,杖八十。虽所述为实,但自毁伤者,笞五十”。1
然而,近两代皇帝都历经帝位之争,混乱了二十来年,新帝都害怕有人层级利用舆论危害帝位,故将登闻鼓给围了起来。
白欢看着木栅栏中陈旧的登闻鼓,百感交集。
这又是一次以命相搏的机会。
若胜了,将彻底搬倒玄通天师,对付薛家、崔家的步伐便可加快了!
“你可想好了?”
钱少卿低声道:“这道锁是当今圣上下令锁上的,就算按照天晟旧律规定,敲登闻鼓者不罚,唯有所述不实才罚,但若是破锁,被有心人用于攻击你,那就是违抗圣命之罪。”
白欢点头:“想好了。唯有敲登闻鼓,让民意第一时间上达天听,让圣上不得不正视邪恶的罪过。”
“白娘子,我们来敲!”
忽然,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
白欢回头,正是那具女尸的家人。
老人老泪纵横,被家人扶着,费力的往台阶上爬。
“我儿女惨死,我必须为她鸣冤报仇啊!”
一个汉子也跳上来:“我也可以敲!我妹妹失踪三年,至今尸骨未存,一定是他们害的!”
“我来,我来,我姐姐没死,是你们救了我姐姐!”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手脚并用爬上台来。
围观的乌压压的百姓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个个义愤填膺,高呼要为冤魂报仇。
白欢眼圈红了,张开手示意:“稍安勿躁。登闻鼓敲响,主司必受,届时需将案子说清楚,此事唯有我可以。”
“你们不用担心,此案人证物证俱全,我不会受罚的。尔等愿意作证就已经帮到冤死的姑娘们了!”
钱少卿看了一眼白欢,忽然道:“敲登闻鼓的确是不会受罚,但撬开这把锁,会受笞刑。”
他话音未落,已经跳上来几个汉子,冲到栅栏就开砸,不一会儿,锁被砸开,大门呼啦一下推开。
白欢提裙跑到登闻鼓前,抓起满是灰尘的鼓槌用力往大鼓上砸去。
一层层夹杂铁锈的灰落下,惊飞了一群群鸟儿。
鼓声穿过宫门,直达议政大殿。
文武百官听到洪钟一般的登闻鼓声,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纪太傅与几位太子党的朝臣们对视一眼,他们在宫门外相聚时已都商议好如何应对,一旦圣上不得已接见白欢他们时,他们就同奏请严惩祸国妖孽。
皇帝脸色难看。
他猜到是谁在敲。
玄通天师昨晚连夜入宫,说白欢与大理寺毁了炼丹的炉鼎,将他刚炼制出来的新丹全部烧毁。
何况,登闻鼓是他登基后命人锁上的。
白欢真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