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偏殿药阁。
当苏知意将那张记录着惊天秘密的泛黄纸页死死地揣入怀中的那一刻,门外那根紫色的计时檀香也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之中。
“苏姑娘!快走吧!”那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宫女,拉着苏知意的手,那声音里带着哭腔,“再不回去,我们都要没命的!”
苏知意点了点头。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隐藏着无数秘密的药柜,又想起了那个惊鸿一瞥的神秘背影,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所有的情绪都再次被一片冰冷的平静所取代。
当她在那小宫女的引领下重新回到那檀香袅袅的正殿之时。
皇后依旧是那副慵懒而疲惫的模样,仿佛刚刚才从一场小憩之中醒来。
“苏姑娘回来了?”她缓缓地抬起眼帘,那双凤眸之中看不出半分波澜,“可为本宫寻到了合适的香料?”
“回娘娘,”苏知意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了一盒她随手拿起的最是寻常不过的百合安神香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民女愚钝,只寻得此物。此香性温,或可缓解娘娘的头风之症。”
“嗯。”皇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她对着一旁的桂嬷嬷淡淡地挥了挥手,“有些乏了。桂嬷嬷,你亲自送苏姑娘出宫吧。”
“是,娘娘。”
桂嬷嬷躬身领命,对着苏知意使了个眼色,便要领着她从那偏僻的侧门悄然离去。
然而,她们的目标注定无法轻易达成。
就在她们即将要踏出那道门槛的瞬间,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启禀皇后娘娘,”一个东宫的小太监正满脸堆笑地堵在了门口,“太子殿下已在御花园等候多时了。殿下说他心系娘娘凤体,更想与苏姑娘好好地请教一番那云州的风土人情呢。”
桂嬷嬷的身体猛地一僵!
苏知意的心也瞬间沉入了谷底!
那条看似在打盹的毒蛇,终究还是不肯轻易地松开他的毒牙。
御花园假山旁凉亭下。
太子墨恒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他独自一人坐在那石凳之上自顾自地下着一盘无声的棋。
可苏知意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看似平静的棋盘之上早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无形的杀机!
“苏姑娘,请坐。”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
“民女不敢。”
“呵呵,”墨恒笑了,他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了苏知意的身上,“在本宫面前,没有什么你敢不敢的。只有本宫想不想让你做。”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一枚黑子落在了那棋盘的天元之位。
“苏姑娘真是好医术。”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知为母后寻了何等灵丹妙药?竟要去那早已尘封了十五年的旧药阁里寻找?”
来了!
苏知意的心猛地一沉!
“回殿下,”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只有一片作为医者的坦然与专业,“古方治旧疾。皇后娘娘的头风乃是积压了多年的陈年旧疾。民女以为或许能在那些早已无人问津的古籍之中找到些许治疗的偏方,故而斗胆一观。”
“哦?是吗?”墨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那不知苏姑娘可曾在那故纸堆里找到了什么能让你,也让你舅舅翻身的偏方啊?”
他这番话已是毫不掩饰的试探与威胁!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凝固了。
桂嬷嬷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一个同样是充满了慵懒却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熟悉的声音,从那花园的小径尽头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太子哥哥吗?真是好巧啊!”
只见六皇子墨谦手里摇着一把镶满了宝石的折扇,穿着一身比这御花园的花朵还要更鲜艳的骚包的大红色的锦袍,在那聚宝阁大掌柜王富贵的陪同下,正大摇大摆地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弟弟我刚从父皇那里得了几匹上好的西域汗血马,正愁无人共赏,没想竟在此处遇到了太子哥哥和……”
他的目光仿佛是才刚刚发现苏知意一般,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咦?苏姑娘?你怎么也在这儿?”
六皇子墨谦的突然出现,将太子墨恒那早已布好的杀机四伏的棋局,砸了个稀巴烂!
“而且,太子哥哥你不是还在禁足中吗,怎么现在就能出来了?”
“六弟,你……”墨恒那张俊美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阴沉。他知道有这个看似不务正业实则却比谁都精明的六弟在,他今日便再也别想从苏知意的口中问出任何东西了。
“太子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墨谦仿佛是才刚刚看清眼前的气氛一般,他夸张地收起了手中的折扇,一脸关切地说道,“苏姑娘可是我聚宝阁最尊贵的合作伙伴,亦是父皇亲口夸赞过的奇女子。你这般将人堵在御花园里又是棋盘又是诘问的,传将出去,怕是会让人误会,说我天家没有半分待客之道啊。”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打圆场,实则却是字字诛心!
他不仅点明了苏知意聚宝阁合作伙伴的身份,更是将父皇这座最大的靠山给搬了出来!
“你……!”墨恒被他这番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哎呀,苏姑娘来得正好!”墨谦没有再理会他那早已气得脸色铁青的哥哥。他竟是直接上前一把便拉住了苏知意的手腕!
“你那知意堂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我正好有些关于品牌的全新想法想与你好好地聊一聊!走走走!”
他竟是当着太子墨恒的面,就这么拉着苏知意向着那御花园的出口,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此地风大,不宜久留!”
“我们换个地方喝茶!”
“呼……”
直到那座充满了压抑与杀机的御花园彻底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苏知意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多谢六殿下援手之恩。”她不动声色地从墨谦那依旧没有松开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对着他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大礼。
“苏姑娘,客气了。”
一离开了太子墨恒的视线,六皇子墨谦那张本还充满了玩世不恭的脸上,所有的慵懒与轻浮都在这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属于商人的精明与冷静。
“你胆子不小。”他看着苏知意,那双精明的眼睛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凤仪宫那个地方连我都不敢轻易踏足。”
“殿下是如何知道民女去了凤仪宫?”苏知意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呵呵,”墨谦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得,“苏姑娘,你忘了?我们是盟友。”
“我既然在你身上下了如此大的赌注。自然也要保证我这颗最珍贵的摇钱树,不会被我那位太子哥哥给半道砍了去。”
他顿了顿,那张精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凝重。
“我今日来是奉了父皇的口谕来为你解围。”
“同时,”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也是想提醒你一句。”
“我那位母后以及她背后的家族……水深得很。”
“你今日在那药阁之内拿到的东西,”他看着苏知意,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冰冷的警告,“或许不是真相的全部。”
“甚至可能是一把能将你也将在你背后为你撑腰的所有人,都彻底拖入万劫不复的双刃剑。”
“你自己好自为之。”
-
六皇子墨谦亲自将苏知意送到了那辆早已在宫门之外等候多时的青篷马车之前。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那双精明的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再次被那玩世不恭的慵懒所彻底掩盖。
他对着苏知意挥了挥手,便转身在那聚宝阁大掌柜的陪同下,向着另一条宫巷的尽头缓缓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
苏知意那双本还充满了凝重与警惕的眸子猛地一缩!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在六皇子墨谦那身骚包的大红色锦袍的腰间,挂着一个与他这一身奢华行头格格不入的小巧的由最是普通的青色布料缝制而成的香囊!
那香囊本身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可那香囊之上,用银色的丝线绣着的一只活灵活现的仿佛要展翅高飞的不死鸟!
那独特的针法!
那别具一格的构图!
苏知意的脑海之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轰然炸开!
“这个香囊……这针法……”
她喃喃自语,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尽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是巧儿的……云舒绣!!”
那是她为了纪念母亲亲手教给妹妹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针法啊!
六皇子墨谦的身上怎么会有?!
难道说……
昨夜在药阁之内那个一闪而过消失在了暗门之后的神秘背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