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棠棠就是该这样子,我们来靠自己。】
【说的轻松,狠话谁都会说,关键是要怎么做。】
【也是,如今皇上手中已经握着把柄,那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手都可能递到皇上跟前。】
【就算能保住的许砚川,那婉棠自己呢?还有明辉呢?】
婉棠已经接连失眠好几夜了。
萧明姝似乎非常享受这种缓缓折磨人的感觉。
她就那样纹丝不动,依旧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
但是婉棠却活在了煎熬之中。
半月倏忽而过,初夏的暑气已悄然弥漫。
婉棠心中本就因皇后之事压着巨石,闷得透不过气,加之天气渐热,更是烦郁难舒。
夜色渐深,她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到庭院,倚在凉椅上。
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月亮,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却压不住心底的涩然。
不远处,李萍儿静静地站着,月光勾勒出她愈发单薄的身影。
虽只是个官女子,但承宠近两月,又有李德福明里暗里的照拂,身边也配了个小丫鬟伺候。
身上的伤早已养好,穿戴用度甚至比一些不得宠的贵人还要精致几分。
只是,人却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眉眼间锁着浓得化不开的愁绪与憔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婉棠漠然移开视线,仿佛只是看见了一团空气,继续自斟自饮。
李萍儿指甲掐进掌心,眼中闪过不甘与痛楚。
她低声对身边的丫鬟吩咐了几句,丫鬟迟疑地看了看婉棠的方向,最终还是低头退下了。
李萍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朝婉棠走去。
婉棠冰冷的声音已然响起,没有半分情绪:“留步。”
李萍儿脚步一僵。
婉甚至没有回头看她,只望着手中的空酒杯:“离本宫远点。”
“本宫只想独自待着,没心情应付任何人。”
李萍儿脸上血色尽褪,嘴唇颤抖着,声音带着哽咽:“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婉棠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嘲讽。
李萍儿被她笑得心口发疼,却仍坚持道:“奴婢依旧记挂着娘娘,若娘娘有什么烦恼,奴婢希望能帮上娘娘。”
婉棠终于缓缓转过头。
月光下,她的眼神冰冷如霜,毫无温度地审视着李萍儿。
帮?
拿什么帮?
是靠晏王?
还是靠李德福?
她一个字都懒得再说,只觉得无比厌倦。
漠然收回目光,站起身,拂袖便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庭院。
【柳贵了那个混蛋,竟然又躲在暗处。她只会做这么下三滥的事情吗?】
【之前我说王家教的女儿都厉害,现在我收回我这句话。】
【想要两边挑拨,关键是,她有这个本事吗?】
婉棠刚迈出的脚步倏然顿住。
她改变了主意。
方才的冰冷疏离瞬间消散,她脸上甚至挤出一丝疲惫而无奈的苦笑,重新坐回了凉椅上。
她看向因她态度骤变而愣在原地的李萍儿。
“萍儿。”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较低,却足以让有心人听清,“本宫知道李公公待你极好,视若珍宝。”
李萍儿瞳孔微缩,脸上闪过明显的错愕与惊慌。
婉棠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起身走上前,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
轻轻拍了拍,语气带着一种仿佛托付重任般的恳切与暗示:“如今这境况,能有李公公那般人物的鼎力相助。”
”许多事情,或许便能迎刃而解,稳操胜券了。”
李萍儿完全懵了,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明白婉棠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又为何是这种态度。
明明婉棠比谁都更加清楚,在李萍儿的心里面,究竟有多痛恨李德福。
婉棠微微一笑,拔高声音说:“我相信李公公。”
“毕竟,他是你的父亲,不是吗?”
婉棠紧紧握着她的手,半拉半拽地领着她往正殿走去:“别站在外面,进来说话……”
她一边走,一边仿佛不经意地侧过头,目光极快地扫过假山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冷弧。
正殿厚重的门扉刚一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视线。
婉棠立刻松开了李萍儿的手,脸上那点伪装的亲昵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封般的冷漠。
手心骤然空落,那点虚假的温暖迅速被现实的寒意取代。
李萍儿心中狠狠一抽,泛起无边的苦涩,她声音微颤,带着哭腔:“主子,您知道的,我恨他我怎么可能……”
婉棠却像是没听见,径直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
挑了一支赤金镶宝石凤钗,转身,直接塞到李萍儿手里。
动作干脆,没有半分留恋。
“方才外面有皇后的人看着。”婉棠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懒得多做解释,“这是补偿。”
金钗冰冷的触感硌在手心,李萍儿低头看着那璀璨却毫无温度的首饰,又抬眼看向婉棠冷漠的侧脸,眼中是清晰的伤痛与难以置信。
她们之间,竟只剩下如此直白的交易了吗?
“主子……”
“你我之间,”婉棠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可以是陌路,可以是敌人,但绝不会再是朋友了。”
这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李萍儿心口。
她慌忙摇头,急于解释,声音破碎:“不是的,奴婢从未想过与您为敌!”
“皇上他根本就没有……”她难以启齿,泪水滚落,“他从未真正宠幸过奴婢。”
“每次去养心殿,只是让奴婢跪着,跪一整夜而已。”
婉棠闻言,眼神几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沉寂。
她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似乎对这些内情毫无兴趣。
“若是觉得这支钗不够,”她转过身,背对着李萍儿,声音淡得像一缕烟,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大方。
“明日,本宫会向皇上求个恩典,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
语毕,她便不再言语,转过身去。
李萍儿握着那支冰冷的金钗,站在原地,看着婉棠的背影,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补偿?
名分?
这些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可她想要的,早已被她亲手推开,再也回不来了。
坤宁宫。
萧明姝心情颇佳,正慢条斯理地用着一碗冰镇甜羹。
见柳贵人进来,甚至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脸:“哟,柳贵人来了?”
“可是又给本宫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是不是惠贵妃那边,又给了德妃没脸?”
她语气轻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柳贵人却面色凝重,快步上前,低声道:“回娘娘,臣妾今夜看见德妃与李官女子,在长乐宫庭院中单独谈话。”
萧明姝舀了一勺甜羹,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她们本就是主仆,说几句话有什么稀奇?”
柳贵人深吸一口气:“臣妾亲耳听见,德妃娘娘提及。”
“李官女子,乃是李德福李公公的亲生女儿!”
“哐当!”
萧明姝手中的甜羹碗猛地脱手。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死死抓住柳贵人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
声音因极度震惊和激动而尖锐变调:“你说什么?”
柳贵人吃痛,却不敢挣脱,连连点头:“臣妾听得清清楚楚,德妃娘娘亲口所言!”
萧明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松开柳贵人,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神慌乱地看向一旁的白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白薇,你听到了吗?”
“本宫终于明白了!明白那个贱人到底是用什么收买了李德福那条老狗,让他敢背叛本宫!”
她声音颤抖,带着后知后觉的恐惧与愤怒:“她竟然早就捏住了李德福最大的命门!”
“本宫还真是小瞧了她!”
柳贵人眼珠转了转,适时地露出担忧惶恐的神色:“娘娘,那我们如今岂不是拿德妃更没办法了?”
“没办法?”萧明姝猛地打断她,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脸上浮现出狰狞的冷笑,“谁说本宫没办法?!”
她深吸几口气,强行镇定下来,眼神变得幽深难测:“她婉棠有张良计,本宫难道就没有过墙梯?”
“本宫手里,还握着能让她永世不得翻身的把柄!”
柳贵人立刻顺着她的话,故作好奇的诱导:“把柄?娘娘您指的是?”
萧明姝目光倏地锐利起来,她紧紧盯着柳贵人,像是要透过她的皮囊看清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柳贵人,你可知,德妃的生母究竟是谁?”
“她的外祖父又是何方神圣吗?”
柳贵人心中一凛,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茫然,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萧明姝忽然得意地冷笑起来:“不知道?不知道就对了。”
“这件事,”她拖长了语调,眼神冰冷,“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只需要知道,本宫手里的东西,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萧明姝是有病吧,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信息给她?】
【这一下婉棠,又多了一分危险了。】
【多什么多,柳贵人本你来就不是一个好东西,我是不相信萧明姝真的会这么蠢,会这么信任柳贵人。】
婉棠虽在长乐宫,却已经知道坤宁宫发生的所有事情。
次日。
婉棠便精心熬煮的荷叶粥送去养心殿,只让小顺子传了一句话给皇上:“娘娘说,小荷已露尖尖角。”
只这一句,便让正在批阅奏折的楚云峥动作一顿。
他立刻想起了当年行宫别苑,荷花池畔,他与婉棠的情景。
心中一直存着些许亏欠。
回忆牵动心肠,他当即吩咐李德福:“告诉德妃,朕今晚去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