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长乐宫烛火通明。
婉棠独坐于书案前,面前铺着宣纸,眉宇紧锁。
黄将军其人,刚正不阿,寻常手段难以接近,唯有投其所好。
可她对酿酒一窍不通。
她不知道,可有的是人知道!
她目光放空,看似对着空气低语,实则是说给“观众”:“黄将军是德高望重的老将,寻常酒水怕是难入他眼。”
“也不知究竟何种佳酿,才能真正吸引到他。”
【哎呀,提到8+1,我可是专家,红的啤的白的,我都爱!】
【你爱有什么用?关键是婉棠会吗?谁酿得出来?不然古时候也不会有‘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说法了?】
【更何况,这本书里原来的酿酒工艺也不差了吧?好像不止米酒那么简单了。】
【那又如何?能比得过我们现代的高度蒸馏酒?我家就是酿高粱酒的,只需要……】
婉棠内心狂震!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几乎是屏住呼吸,抓起笔迅速在纸上记录。
笔尖飞快移动,将那些闪过的、关于原料配比、蒸馏器具、发酵温度控制等关键信息一一捕捉下来。
【卧槽?你们看她写什么?不会是在记刚才说的配方吧?】
【她是不是真能看见我们说话?!】
【别管那么多了!快!谁懂酿酒?百度百科贴上来啊!急急急!】
弹幕滚动得更快,夹杂着更多或专业或零碎的信息。
婉棠眼神专注得惊人,一张纸写满立刻换另一张,手腕几乎不停,将所有能捕捉到的细节尽数誊录。
待弹幕稍歇,她立刻唤来小顺子,将写满字的纸张递给他。
急促:“立刻按这上面写的,将所需材料器具,秘密寻来,送入正殿。”
“记住,要快,要隐秘!”
不过多时,各种粮食、酒曲、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疑似用于蒸馏的器皿被悄悄送入正殿。
婉棠屏退左右,只留两个绝对心腹的小太监打下手,对照着那些“天书”般的笔记,开始了一次次的尝试。
殿内很快弥漫开浓郁的酒糟气和各种实验失败产生的古怪味道。
婉棠挽起袖子,亲自查看火候,调试器具,额上沁出细汗也浑然不觉。
完全沉浸在这场跨越时空的“技术攻关”之中。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反复试验,耗费了大量材料后,婉棠终于得到了几小坛符合要求的清澈烈酒。
酒液入口辛辣醇厚,回味绵长,远非当下寻常酒水可比。
她将最终确定的配方和那几坛珍贵的样品交给小顺子。
仔细吩咐:“找绝对可靠的人,按此方秘密酿造。”
“在京中寻一处雅致所在开设酒坊,不必张扬,但要格调高雅。”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在酒坊内设一‘豪杰榜’,每日推出不同的武艺或兵法难题,悬赏解题。当日拔得头筹者,可获赠一个锦囊作为彩头。”
她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锦盒,里面整齐摆放着三十六个精致锦囊,每个里面都装着一条她亲手誊写的、源自《孙子兵法》等兵书的核心要诀,碎片化却直指精髓。
小顺子看着那些锦囊,面露不解:“主子,这真能吸引黄将军吗?”
婉棠唇角微扬,语气笃定:“不仅会吸引,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日日都要拿到第一。”
她对这类武痴的心理摸得极准,真正的佳酿加上足以令他痴迷的兵法奥秘,不怕他不上钩。
小顺子虽仍有疑惑,但见主子如此肯定,不再多问,急忙领命而去。
“白薇姑姑,您不能进去。”
白薇下巴微抬,眼神倨傲,连通报都带着一股施舍般的语气,径直走入院内。
婉棠来不及收拾,只得走出去。
白薇冷笑一声,对着婉棠敷衍地行了个礼:
“德妃娘娘,我家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喝茶。”
小桃是新来的宫女,接替李萍儿位置,对婉棠倒是也忠心。
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担忧地低声唤道:“娘娘……”
眼神里满是焦虑。
婉棠却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无妨。”
一旁的白薇早已不耐烦,语气强硬地催促:“德妃娘娘,还请快些,莫要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婉棠目光倏地一冷,毫无预兆地抬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白薇脸上,力道之大,打得她头一偏,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白薇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尖声叫道:“你!你敢打我?!我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婉棠甩了甩手,眼神冰寒刺骨:“‘你’?”
“本宫是皇上亲册的德妃,,你一个贱婢,竟敢对本宫你我相称,如此不分尊卑。”
“看来是皇后娘娘平日太过宽和,未曾好好教导你宫规!”
她不等白薇反驳,厉声下令:“来人!给本宫压着这个不知尊卑的东西,在宫门口跪着。”
“跪到本宫从坤宁宫回来为止,让她好好清醒清醒,学学什么叫规矩!”
立刻有两个粗使太监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白薇。
白薇气得浑身发抖,奋力挣扎,口不择言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折辱我!”
“皇后娘娘绝不会放过你!”
婉棠闻言,非但不怒,反而上前一步。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被压跪在地的白薇,“本宫是德妃!”
“是皇上亲封的四妃之一!是这长乐宫的主位!”
她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狠狠扎进白薇心口:
“这个位置,是你,永远都动不了、也永远都爬不到的位置!”
说完,她不再看白薇那扭曲狰狞的表情,拂袖转身。
仪态万方地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留下白薇在身后无能狂怒,却被太监死死按住,只能屈辱地跪在宫门之外。
不将事情闹大,如何能让该知道的人知道?
坤宁宫。
婉棠刚踏入殿门,甚至还未及行礼,。
后赶来的小太监已匆匆将长乐宫门口发生的事,低声禀报给了萧明姝。
萧明姝顿时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跋扈!”
婉棠却丝毫不惧,直接迎上皇后喷火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犀利的反击:“皇后娘娘此话,臣妾倒是不明白了。
她微微挑眉,声音清晰地在殿内回荡:“白薇区区一个奴婢,对臣妾四妃之位竟敢直呼‘你’字,毫无尊卑上下之分。”
“臣妾身为宫妃,代皇后娘娘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奴才,何错之有?
她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皇后那气得发青的脸,缓缓问道:“难道在皇后娘娘眼中,这宫里的尊卑规矩,也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吗?”
“还是说娘娘觉得,嫡庶尊卑,原本就不重要?”
“你!”萧明姝最恨别人拿嫡庶身份说事。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婉棠,一时竟噎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眼见在道理上压不住婉棠,又被她句句顶撞,萧明姝彻底气急败坏。
她猛地抓起手边那个原本装着泥人、此刻已经空了的锦盒,狠狠掼在婉棠面前的地上!
锦盒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萧明姝胸口剧烈起伏,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愤怒与得意的狰狞冷笑,声音尖锐:
“德妃,你实在是厉害。”
她死死盯着婉棠瞬间微变的脸色,一字一句地从齿缝里挤出:
“不知道这个东,能不能让你乖乖闭嘴!”
婉棠看着那碎裂的锦盒,心中一沉。
面上却强作镇定,还想故作不知:“皇后娘娘这是何意?臣妾不知这……”
“不知道?”萧明姝厉声打断,猛地从袖中抽出那张泛黄的纸条,在她眼前狠狠一晃,“那本宫告诉你。”
“这东西若是交给皇上,你说会如何?!”
她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威胁:“婉棠,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的明辉还不到半岁!你忍心让她这么小就……”
婉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萧明姝看着她这副模样,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者的得意笑容。
她慢悠悠地坐回凤椅,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衣袖,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气:
“本宫最近呢,遇到点小麻烦。”
“你也知道,许承渊死了,大将军之位空悬,必须尽快定下来。”
她话锋一转,带上怨毒:“原本一切都好,偏偏宁国公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仗着是惠贵妃的外祖父,竟敢在朝堂上屡屡跟本宫父亲作对!”
“真是碍眼!”
婉棠垂下眼帘,声音干涩:“朝堂大事,臣妾一个后宫妇人如何能左右?”
“再说宁国公那是何等人物,臣妾岂敢招惹?”
一杯滚烫的茶水猛地泼在婉棠脸上!
茶叶沫子沾湿了她的鬓发和衣襟,水滴顺着脸颊滑落。
萧明姝面容扭曲,声音尖利:“少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
“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站起身,走到婉棠面前,用指尖狠狠戳着她的肩膀:“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不是和惠贵妃交好吗?”
她凑近婉棠耳边,声音如同诅咒:“本宫只要惠贵妃出点‘意外’,让她那个好外祖父宁国公,急火攻心。”
“病上一场,别再碍事!也就罢了!”
婉棠脸上湿漉漉的,茶水顺着下颌滴落,她依旧沉默着,如同一尊失去生气的玉雕。
“怎么?不肯?”萧明姝冷笑,扬了扬手中的纸条,“看来你是真想让你那宝贝女儿……”
“皇上驾到!”
殿外骤然响起太监尖利的通传声!
萧明姝脸色猛地一变,迅速将纸条收回袖中,狠狠瞪了婉棠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楚云峥迈步踏入殿内,一眼便看到满脸茶渍、衣衫狼狈、跪在地上的婉棠。
他眉头瞬间蹙起:“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