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沈徽妍只能‘欣然’同意谢谌一起前往菜市口。
好在,不用和他同乘一车,她的心里多少能轻松一些。
倒也不是她害怕,而是谢谌近来对她好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如果不是清楚他这个人说话做事都是带着目的性的,差点都要以为他对她当真动了心了。
真是,危险。
沈楚华见沈徽妍愁眉紧锁,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小九,此番为我谋得自由身,你实在是辛苦了。”
沈徽妍摇头:“不辛苦,主要还是陛下圣明,和我没什么关系。”
她握住沈楚华的手笑道:“所以,等七姐姐好些后,记得进宫去向陛下谢恩就可以了。”
沈楚华哪里不知道,她根本就是不想让家人担心,才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得轻松无比。
她亲眼看到沈徽妍和谢谌并非她所说的那样和美,甚至于为了保持一定的平衡,沈徽妍竟要压着自己的脾气秉性去和谢谌周旋。
一想到沈徽妍在谢谌面前日日都要装着,她便心疼极了。
奈何,她现在一无是处,连自由都是沈徽妍帮她从虎口下夺回来的,用什么来帮回她......
沈家马车来到菜市口时,那里已经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韩现正带命人在那里,一遍遍将陛下的圣旨内容传达各处,叫所有人都知道,一会儿要行刑的,不是死囚。
但堪比死囚。
而张正奇已经被人绑着压在刑台上,等着刑部尚书亲自下令行刑。
“真是丧良心啊!那沈家满门忠烈,他们怎么敢如此羞辱将军府的姑娘?”
“所以千万不要慢怠糟糠之妻,不然张正奇的下场就是诸位的下场!”
“算了吧,就我这平头老百姓的身份,可配不起‘休夫’圣旨。”
“你没听见陛下说‘望臣民共鉴此案,慎守纲常,毋蹈覆辙’吗?这说明,休夫这件事情,从今日起,不再是天方夜谭了!”
“啊?那我们岂不是都很危险?哪天家里婆娘不乐意了,不是也能把我给休了?”
“这这这......小王妃这个主意可不好,这不是唆使那些后宅女人造反吗?”
“造什么反?你如果好好做人家丈夫,不欺负人家,人家为什么要休你?”
“就是!要我说,小王妃此法甚好!七姑娘为咱们女子做了榜样,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怕被夫家永远锁住了。”
“就是!小王妃和七姑娘好样的!”
“陛下圣明!终归还是陛下圣明啊!”
也不知谁先喊了这么一嗓子,紧接着,所有围观的百姓全都跪在地上,朝着皇宫方向叩拜,口中还山呼着: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刑部尚书细长的眼睛骤然眯起,待百姓们重归安静后,才高声道:
“行刑!”
五十大板,对于所有人来说,噼里啪啦都打完也没花多长时间。
但是对于受刑的张正奇来说,实在难捱。
他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忍住一下又一下的暴击,直至结束,才直接昏死在那里。
“儿啊!”
“我的儿啊!”
被拉在旁边并且堵住嘴的张母,终于被人松开。
她扑到昏死过去的张正奇面前,肥胖的身体差点没将只剩下一口气的张正奇压死。
“儿啊,你醒醒,看看娘啊!”
......
“走吧。”
沈楚华不愿再看,转身上了马车。
沈徽妍却还得和身边的谢谌解释。
“小王爷,我今晚......”
谢谌墨眉拧起,下意识想叫她回王府去。
可是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转而只能温声道:
“别急,等你解决好事情再回来。”
沈徽妍登时喜笑颜开:“多谢小王爷!”
话毕,她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就这么当着谢谌的面,直接爬上了马车。
就在谢谌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烦躁时,车帘子被人从里掀开。
露出了沈徽妍那双越发澄澈透亮的水眸,瞧得人心尖一软。
她还是没有说话,但多少还是朝着他挥手告了别。
神奇的是,只她这一个告别的动作,只她唇畔那一抹浅浅的笑意,谢谌心中的烦闷,竟然就这么消散了。
他眉眼柔和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处,转而看向刑台上那半死不活的张正奇时,眸色忽而变冷。
“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夜影一愣,不明白一个和死无异的废物有什么好盯的。
不过转念想到张正奇还有三天就要被驱逐出京城,也就理解了。
他家主子,定是担心张正奇留有后手,这才防范于未然的。
沈徽妍又在沈家逗留了三日,为避免家人怀疑,于是定了明日回宁阳王府。
这样一来,江浩一事,务必就要在今晚进行了。
“姑娘,张正奇没死,也没伤......”
这样的结果,是沈徽妍没有想到的。
那五十大板,她是亲眼看着打下去的,每一道板子都用了十足的力。
就这,张正奇竟然连腿都没废。
果然,祸害遗千年。
但也不足为惧,等她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人结果了就是。
彼时,宁阳王府的书房内,谢谌略显意外的表情和沈徽妍如出一辙。
“他倒是命硬。”
宋熹浑不在意道:“这五十大板放在普通人身上,不死也得残废。但那张正奇好歹也是御林军统领。”
“不说他有内力护体,就是那日日带着御林军训练,筋骨也比普通人要硬实不少。”
“无事。”
谢谌垂眸,在上报的折子上,将自己所推荐的人名写上去。
“无事?”宋熹不解。
谢谌面不改色道:“他明日一早就要被驱逐出京城了,残不残废,关系不大。”
“对咱们来说,是关系不大。”宋熹道,“但是小王妃他们,一定要被气坏了。”
谢谌手上写字动作一顿,随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继续写着。
中元节近在眼前,即便是暑热难耐,寻常百姓们也都早早闭户,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沈徽妍一袭夜行衣,又戴了个包裹严实的面具,和流星穿梭在连绵的屋顶上。
很快,就来到一处青楼屋顶上。
根据穿云的消息,她准确找到江浩所在的房间。
轻轻掀开屋顶的瓦片,浓烈的脂粉从这小口子不断钻出来,差点呛到她。
沈徽妍在鼻子前挥了挥,忍着往里看。
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玫粉色的纱帐中,江浩正光着个背,趴在一个女子身上,费劲蠕动着。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不动了。
可怜那女子还要违心地将他好一通夸,随即起身去屏风后面洗漱时,才露出了嫌恶之色。
等两人都爬上床躺下后,沈徽妍这才将看了流星一眼。
流星心领神会地点了头,随即两人便分头行动......
一个时辰后,原本逐渐安静下来的青楼,竟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
紧接着,就是一道暴喝:“给我找!”
“找到人,给我绑起来!”
“是!”
老鸨看见有人找事,真是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前几日她才在张家看了一场大戏,紧接着张正奇那么大的官,说没就没了。
她一连躺了三四天才缓过精神头,今日才起身主持日常,没想到又碰见麻烦事。
“这位老爷,是要找什么人,还是要......”
“滚开!”
老鸨摇着团扇,正要伸手搭上为首的中年男子,不想直接被人挥开,差点就摔在地上了。
“这位老爷,”
老鸨见他虽然颇有气度,但明显比不上那日在张家的那几个人,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若是敢乱来,老娘也不是好惹的!”
中年男子只给了她一个眼刀,就没有再说话了,而是耐着性子等那些挨个踹门的护卫回话。
也不知踹开多少扇门,终于听到一个护卫喊道:“老爷,在这里!”
闻言,中年男子二话不说,带着人直接上楼。
老鸨暗道不好,带着一众青楼打手,也跟着上了楼。
紧接着,就是一道尖叫声:“啊!”
但这道声音不属于女子的,而是一个男子的。
沈徽妍坐在屋顶上,听着地下的动静。
“江浩,你......你这个畜生!”
“你江家与我卢家是有婚约在身的,你岂敢如此......如此......”
大概是那人太过有涵养,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脏话来。
好在,那老鸨是个见过大场面的。
“天爷啊!这是什么鬼场面?”
“江公子,你不是和莲儿......这怎么和这些男人......”
江浩眯起眼睛,好像根本没有看清来人是谁一样。
拉着其中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道:“轮到你了......”
“畜生!”中年男人怒不可遏,“来人,给我绑起来!”
“我要带他,去江家退婚!”
终于等到想要的那句话,沈徽妍示意流星分头从两个方向绕行回去。
有了今日一事,她倒是可以安心回宁阳王府等消息了。
沈徽妍心中正盘算着江之境一事,但心里也一直警觉着四周的动静。
也是这一份警觉,让她发现,不远处有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愣怔了一下。
那道身影,看着怎么有点像天罚殿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