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看着云棠的模样,心下也愈发担忧。
她仔细回想了下,主子这几日确实不仅仅是厌了甜食,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沉默了一瞬后,她点了点头,对青果低声道:“你说的是,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去回禀国公爷和夫人吧。”
消息递出去不久,云衡之因公务先进了宫,夏月淑则很快赶了过来。
她快步走到廊下,见云棠蔫蔫地窝在贵妃椅里,心下一紧,柔声问道:“小姑姑,听下人说,您这几日胃口不大好,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说着,她便转头吩咐青果,“快去请府医过来瞧瞧。”
“不用了。”云棠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倦意,头也没抬,“我没哪里不舒服。”
她将交叠的双手垫在下巴下,依旧望着院外,没什么精神地摆了摆另一只手,“你们都退下吧,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
夏月淑见她确实不愿多言,只得将未尽的话语咽了回去,默默行了一礼,带着人退了出去。
站在阶下,夏月淑秀眉微蹙,看向紧随其后的青鸢,压低声音问道:“小姑姑这般模样,持续多久了?可请大夫仔细瞧过?”
青鸢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低声回话:“回夫人,大约有四五日了,府医来请过脉,只说脉象平稳,并无大碍,许是天热有些倦怠,开了些清心安神的汤药,但主子用了也不见起色。”
夏月淑闻言,忧心忡忡地望向屋内那抹小小的身影,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屋内,云棠望着院中花木,心里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偏过头,将半张脸埋进臂弯里,很快便阖上眼睡着了。
与此同时,弄影铺前,夏月柔双手叉腰,仰头望着刚挂好的牌匾,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唇角扬起一抹明亮亮的笑意。
身旁的甜甜也仰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月柔姐姐取的名字可真好听!”
夏月柔却摆了摆手,声音清脆,“名字不过是第一步。要想真在这上京活出个样子,往后要熬要拼的日子还多着呢。”
甜甜却毫不犹豫,轻声应道:“只要跟着月柔姐姐,什么苦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再说,再苦也不会比从前更苦了。”
夏月柔听罢,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她转过头静静看了甜甜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无妨,”她语气沉静却坚定,“既然都选了这条路,往后……我们互相扶持着走。”
甜甜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随后,甜甜看了看四周,见周围此时没什么人,便抬脚往里走去,“不过月柔姐姐,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夏月柔紧随其后进了屋,径直找了个地方坐下,她端起一旁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后,这才慢悠悠的道:“前一段时间我便已经在这附近看过了,虽然我们卖的东西周围已经有了,但是我们要做的就是出类拔萃。”
她顿了顿,语气中隐藏着一抹小得意,“既然我们身为女子,做的自然更多的是女子的生意,如此一来,便是胭脂水粉,能够让人一看见便走不动道了,平时自己买来用或者夫君用来当生辰礼都是不错的。”
甜甜一听,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微微蹙起眉,带着几分担忧道:“姐姐这主意是好,可……可我这几日瞧着,这附近至少已有三家脂粉铺子了,他们的生意似乎……也并不十分红火。”
夏月柔却摇了摇头,不慌不忙地问道:“既然你注意到他们了,那你可曾进去仔细看过他们卖的都是些什么成色的东西?”
甜甜老实摇头,“我只是远远瞧了几眼招牌,并未进去细看过。”
夏月柔闻言,立刻从衣袖中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铺展在甜甜面前。
“这是什么?”甜甜好奇地凑过去低头细看,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夏月柔指尖点着那些字迹,“这事我并非一时兴起。这是我这些天仔细比对后记下的,附近那三家铺子各自的长处和短处。我都列了出来。”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甜甜,“我仔细琢磨过了,只要我们能把他们的短处都避开了,做得比他们更精细、更贴心,何愁生意不上门?”
甜甜看着纸上详尽的记录,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但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犹豫。
夏月柔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语气放缓了些,认真道:“甜甜,现在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你若觉得心里没底,或是怕了,想回国公府,还来得及。小姑姑定会妥善安置你,绝不会再让人欺辱你。你若不想回国公府,想去别处安身,我也会帮你。”
甜甜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连忙道:“不要,月柔姐姐,我不是怕,也不是想走,我既然跟你出来了,就绝不会回头。我只是……只是担心姐姐你投入太多,万一……会吃亏。”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斩钉截铁起来,“不过既然姐姐你已经谋划得这般周全,那我们还犹豫什么?做,一定要做,而且一定要做好!”
夏月柔见她目光坚定,不似作伪,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只要我们能够同心,便比什么都强。”
两人正说着话,铺子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同时还夹杂着粗鲁的呼喝声。
她们同时转头向门外望去。
只见几个身材魁梧,面相凶恶的壮汉堵在门口,手中皆提着棍棒,不怀好意地瞪着她们。
甜甜吓得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
夏月柔立刻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别怕,这里是上京,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的,他们不敢真把我们怎么样。”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拉着甜甜镇定地走到门外。
然而,还未等她们开口询问,那几个彪形大汉竟不由分说,猛地动起手来。
他们三两下就将店铺门口刚支起来的棚架推倒在地。
更是直接将那块新挂上不久的牌匾也扯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夏月柔又惊又怒,强压着火气质问道:“我们与各位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欺人太甚?”
其中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嗤笑一声,用棍棒指点着她们,恶声恶气地道:“无冤无仇?我看是仇大发了,你们给老子听好了,今日这只是个开始,识相的就赶紧滚蛋,三日之内,从这儿消失得干干净净,否则……”
他狠狠一脚踩在那块摔裂的牌匾上,“往后你们这破牌子挂一次,爷就带人来砸一次,倒要看看,是你们挂得快,还是爷砸得快。”
说罢,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大手一挥,带着那帮人扬长而去。
甜甜惊魂未定地拉住夏月柔的衣袖,声音微颤,“月柔姐姐,这……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我们是不是无意中惹到谁了?”
夏月柔面色沉凝,目光追随着那伙人远去的方向,冷声道:“不管是谁,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此时门外隐隐有几个看热闹的人探头张望,却都不敢上前。
其中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娘见那伙人走远了,这才悄摸着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两位还不清楚吧?他们可是有靠山的,不好惹,听我一句劝,你们还是该回去就回去吧,别在这儿占着位置了。”
夏月柔还想细问,对方却已经转身匆匆离开。
其余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街面霎时冷清下来。
甜甜搀住夏月柔的胳膊,忧心忡忡,“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夏月柔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被踩裂的牌匾,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坚定,“虽然不知道对面到底是谁,但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我们离开,想让我们知难而退。”
她忽然迈步向前,俯身拾起那块破损的木板,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可我偏不。”
夏月柔将裂开的牌匾轻轻靠墙放好,声音平静无波,“这一块没了,再去定做一块便是。”
甜甜拍了拍心口,努力稳住心神,“那这件事便交给我了。”
不出一日,新的牌匾便已定做好。
甜甜和夏月柔一同合力,又将那崭新的“弄影铺”三字端端正正挂上门楣。
然而刚挂上没多久,昨日那伙人竟又来了。
夏月柔和甜甜立刻警觉的一人抄起手边的扫帚,一人握紧了算盘,挡在门前。
夏月柔厉声道:“你们这样为所欲为,就不怕我们告到官府去吗?”
那伙人却根本不答话,只粗暴地推开她们,冲进铺子便是一通乱砸。
不过片刻功夫,屋内瓶罐碎裂,脂粉倾洒,新置的物件无一幸免。
他们又将那新牌匾扯下摔裂,随后扬长而去,全程竟无一句废话。
夏月柔盯着满地狼藉,眉头紧锁,喃喃道:“究竟会是谁……”
她百思不得其解,垂首叹了口气,“甜甜,我们去一趟国公府,见见小姑姑。”
与此同时,国公府棠华院内,云棠慢悠悠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伸手揉了揉眼睛。
一旁的青鸢见此,立马上前替她清洗了一下手和脸。
或许正是因为还没睡醒的缘故,小家伙的脸圆乎乎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愣。
“主子,小厨房的人已经在外候着了,可要让他们现在就进来?”青鸢低垂着眉眼,轻声问道。
云棠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稍微活动了一下圆鼓鼓的身子,这才点了点头,“少些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