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跟我的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算计好了,对吗?”陆满舟快步上前,扼住她的手腕“你一路走来,跟夏筠之一起,借用陆正堂的手将陆家所有人玩弄于鼓掌,让所有人,包括陆正堂这个始作俑者,都以为陆正堂才是一切的主谋!”
“方卿眠,你好得很啊,利用陆正堂算计我,陆氏彻底洗牌,而你隔岸观火,将陆家搅得乌烟瘴气,让夏筠之顺便安插人手。陈添易,就是他在那个时候收买的对吗?”
方卿眠冷笑,仰头望着他,不卑不亢:“是我做的,怎么样?你非要算账,那我们算一算,你一开始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看重我,想让我帮你牵制苏文月,让她在后宅跟我斗得抽不出手,你好专心对付陆正堂吗?”
“你现在怎么有脸跟我算账?”方卿眠问道“我不顺你的意,没动苏文月,反而是直接出手帮你动了陆正堂,你应该谢谢我,中间商都省了。”
“你动陆正堂?”陆满舟几乎是尖叫出声“你他妈动陆正堂,顺便把我也动了是吧?陆正堂换血,撤掉了我多少人?”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吧,本来我不想动你的,谁让你那个可爱的弟弟尽做一些灵机一动的蠢事,他若是没有被季诚算计陆正堂蛊惑去查我,我他妈还懒得把他那个绊脚石踢走,大家糊里糊涂地过下去算了,他非得自作聪明。”
“你自己做事有漏洞,怪我弟弟查你?”
“什么漏洞?”方卿眠连着翻了两个白眼“陆萧望想拿我当替罪羊,他给我设局下套子!”
“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分明就是你将计就计!”陆满舟也火大“你现在是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怎么不许你点灯了?你他妈给我下避孕药,让宋承安给我看病,引出我怀疑苏文月的药,再联系到宋承安和陆正堂的关系,让我给你忙前忙后跑断腿,你在陆氏跟陆正堂斗法,我在背后给你查母亲的死亡。”
“你倒是爽了,我被陆正堂盯得死死的,要不是我机灵,跟陆正堂交易,现在指不定都葬进你家祖坟了!”
“我会让你出事吗?”陆满舟黑着脸,胸口憋着一团气“我全程盯着陆正堂,若是你出事了,我头一个知道!我每天那么多事,我还要分心出来管你。”
“呦呦呦,说得真好听,比唱得好好听,你自己听听是人话吗?”方卿眠越想越生气,越过他,从餐桌上抄起刀叉碗筷,拿到什么砸什么“你他妈分明是监视我!还有桑窈窈直接住进茂竹城!你他妈在外面养几个?说话!”
“什么叫我在外面养几个?”陆满舟慌忙躲闪“我跟她怎么样了吗?把她找过来,让她住哪?住陆正堂房间行不行?直接送给陆正堂行不行?”
陆满舟说话间顺手接住一把叉子,大喊:“别丢了!”
“行啊,你送去啊,你今晚送,我明天跟你一起敬茶拜小妈!你他妈倒是送啊!”
“拜什么小妈?苏文月一个还不够你受的?你他妈还想给我找小妈?”陆满舟疯了,她吵起架来蛮横无理,毫无章法。
“给你找小妈怎么了?逼急了我给你当小妈!上次在剧院我都懒得说了,陆正堂老当益壮啊,盯着人家二十岁的小姑娘贼溜溜地转眼睛,打麻将都要吃速效救心丸的年纪还想着铁树开花,一直梨花压海棠呢。谁知道你们两是不是一个德行!”
“我跟她一个德行?”陆满舟气炸了“我他妈这么多年了身边有女人吗?传绯闻吗?”
“楚映梨不是?桑窈窈不是?方意映不是?还有你大学谈的那个女朋友叫....忘了,懒得管你了。”
“你把话说清楚!”陆满舟急吼吼地问道“我跟她们仨怎么了?桑窈窈是利用,楚映梨也是,我跟他们什么都没干?”
“什么都没干?”方卿眠冷笑“昨晚你懂得挺多的啊,什么都没干?我差点都觉得你的副业是当鸭!”
“不是方卿眠你神经病吗?你能不能积点口德!我技术好怎么就成当鸭了。我自学成材!”
“巧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事就是积口德!”她说“还有,我没有说你技术好,你昨晚确实挺一般的你知道吗?”
“一般?”陆满舟炸了“你说谁一般呢?你见过几个人啊你就说我一般!”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方卿眠气得要死“你别给我岔开话题!是我在问你跟他们三个的关系,你扯什么行不行的。”
“我都说了没关系,没有任何关系!”陆满舟疯了一样的尖叫“你怎么不信呢!”
方卿眠吵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继续:“你闭嘴吧,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既然知道陆正堂想用你洗钱,想用宁海地标洗钱,你一早知道,你不跟我说,看着我东奔西跑,你觉得耍人好玩吗?”
“我没跟你说?”陆满舟结结实实被气笑了:“我知道吗?我知道你想要宁海的标吗?我怎么跟你说?我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你装什么装?你敢说你不知道?”方卿眠气的没辙,骂他“干这种事我还要大张旗鼓敲锣打鼓吗?我是什么蠢猪吗?我还跟你说,你搞笑呢?”
“我知道什么?你跟我说交易,你对我掏心掏肺了吗?”
“我是傻逼吗跟谁都掏心掏肺,我什么都跟你说了我才是纯傻!至少我扪心自问,我在那之后没有利用过你,你呢?你敢扪心自问吗?”
“你是没有利用过我,你偷偷摸摸瞒我的事倒是不少!”陆满舟眼睛里几乎能喷射出火焰“你安插关韵芝,跟陈添易交易,桩桩件件,手伸向陆氏,我都不惜地说,你还好意思先质问我?”
“那是我自己的本事!我求你办事了吗?”方卿眠道“说话!我求你了吗?我利用你了吗?收买关韵芝,收买陈添易,我能耐大,我自己做的,怎么了?你凭什么说我。”
“你隐瞒,我利用,咱两八斤八两,你跟我撒什么气?”
“谁跟你半斤八两?”方卿眠气急了,拿着桌上的醋碟狠狠砸向陆满舟,陆满舟来不及躲闪,被正中额角。
“你真砸啊!”他摸着肿胀的额角,看着落在地上的醋碟子。
“我不砸我跟你闹着玩吗?陆满舟,我真后悔晚上睡你旁边没掐死你。”
“方卿眠,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他看着她,眼神里晦暗不明,那是一种方卿眠读不懂的情绪“我们第一次见面,厚德楼前,是你算计好的吗?”
“是。”方卿眠看着他的眼睛,回答得坦然:“雨下的很大,但我不至于瞎到看不见你的车牌。”
陆满舟冷笑一声,卷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出了房门。
他没说去哪,方卿眠也没问。
松月公馆的灯从黑夜亮到白昼。
方卿眠枯坐一夜,直到东方破晓,她抬了抬眼皮,脸色无比的苍白。
事已至此。
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她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走出了家门。
那天她到公司格外的早,唐恬恬看到她,跟看到鬼一样。
“出什么事了吗?”她察觉到方卿眠的脸色不对劲。
“受欺负了?”她追问。
方卿眠抬头,咬紧嘴唇摇了摇头。
唐恬恬眼尖,扫过她的手掌,一道鲜红的血痕,血迹干涸在手掌周围,像是一条歪歪扭扭,被车碾死的蜈蚣,摊开在她手掌之上。
“怎么了?”
唐恬恬抓住她的手,从包里掏出湿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她手心的鲜血。
方卿眠倒在她怀里,声音哽咽抽泣:“恬恬,我跟陆满舟,可能彻底完了.....”
唐恬恬抚住她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垂眸看着她,目光向下,一寸一寸,看着她,从倾斜而下的头发到明眸善睐的眉目,她见她万千骄傲,唯有这一刻,她是落败的惨状。
“是他打的?”
唐恬恬皱眉,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心,看着手心的红痕,问道。
她生平最厌恶对女人动手的男人,即便那个人是陆满舟,她一定要讨一个说法。
“不是。”方卿眠抬头,含着眼泪看着她,楚楚可怜“是我朝他扔盘子的时候,碎瓷片不小心把手心划破了。”
唐恬恬无语地翻白眼她有时候真的挺想揍人的,特别是方卿眠,刚酝酿而生的一点点酸涩与怜悯,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方卿眠,你是不是有点没事找事?”唐恬恬憋着一口气问道。
对于方卿眠和陆满舟这种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的情况,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次不一样。”方卿眠摇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看得唐恬恬心碎。
“我可能要...离婚了。”她像是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力量,倒在了荒无人烟的沙漠,最后走向死亡。
唐恬恬安慰她:“没事的,实在不行,你就换一个。”
方卿眠张了张嘴,没说话。
陆满舟阴沉着脸在办公室坐了一个下午。栾朗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他惹,早上他刚来公司,栾朗在前台跟小姑娘聊天,笑得开心。
陆满舟阴恻恻的,问他,工作做好了吗?
栾朗一开始还没察觉不妥,陆满舟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还灭褪去,额角又多了一个红色的包。
他调笑:“昨晚陆总激动啊,额头磕到床板上了?”
陆满舟没说话,让他把财务一年的报表整理好了下午开会之前交上来。
本来财务经理还想着跟着一起整理,结果被陆满舟制止,栾朗一个人干完。
下午开了宁海招标的最后一场会议,陆正堂不在,陆满舟持股最高,陆萧望持股10%,还有另外三位股东。
“陈董怎么还不到?”
其中一位股东抱怨:“平时就算了,明天宁海招标大会,他还迟到?”
陆萧望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防风盖打开,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外传来急促的步伐,栾朗面色凝重地敲开了门。
“陈董,可能来不了了。”
夏筠之穿着一件米色的衬衫和一条灰色的西装裤,没有系领带,而是用一条枫叶红的丝巾代替,整个人平添几分风流韵致。
“夏总?”刚刚说话的股东站起来,面色稍滞,疑惑:“您怎么来了?”
他望向陆满舟,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除了陆家的三位股东之外,其余多多少少,都跟夏筠之有过交集,虽说交集不深,或者说交集没有达到可以让他威胁自己的程度,但是在陆满舟眼皮子底下照面,总是尴尬的出奇。
夏筠之示意秘书读了两份股权转让协议,在座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陆满舟。
他沉静得如同一汪湖水,没有任何的起伏,显然早就知道了。
陆萧望坐在他对面,轻笑出声:“陆氏的股权已经跟街边的白菜似的。”
“陆总,原以为您娶了方小姐是锦上添花,没想到是引狼入室啊。”
其中一个股东笑得阴森夏筠之瞥了一眼,之前了解过这个股东姓薛,是公司的高管,跟着陆正堂。
“哦?”夏筠之挑眉“薛董这话,严重了吧。陆太太担不起一句引狼入室啊。”
他笑,身后的秘书冲他点头,将手中的文件一人一份,还有一段视频。
“陈添易这些年在陆氏贪污财产近一千八百万,红楼公费签单,吃喝嫖赌。再现海天盛筵的壮景,真是让人呢瞠目结舌啊。”
陆萧望没有看手中的资料,盯着银幕上,陈董色心大气的模样,嗤笑:“夏总为了陆氏的股份真是呕心沥血,披肝沥胆,甚至连红楼都不要了。”
夏筠之笑:“我已经将证据交到检察院,红楼成了富商的淫窝,是我疏于管理,但我也无辜,并不知晓其中利害。”
“检察院明日查封,红楼歇业整顿,我在宛市无依无靠,产业被查封了,自然要讨口饭吃。”夏筠之笑“试问宛市之内,谁家的饭,能有陆氏的饭香呢?”
陆满舟眼睛一眯,没有说过话。
“陈添易,诸般种种,还有资格在陆氏任职,端陆氏的饭碗,吃陆氏的饭吗?我帮陆氏及时止损,诸位...”夏筠之堂而皇之地坐在了陈添易的位置上:“应该谢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