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那扇同样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门,一股带着灰尘和陈年木质腐朽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底层光线有些昏暗,地面同样铺着粗糙的木板。她被迫眯着眼去适应光线,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
屋内有些凌乱,散落着一些不知是何用途的原始工具,近旁是一些蒙着厚厚灰尘的碎木料。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位于最里间的、一个用石块垒砌成的简易灶台。就在那沾满陈年烟灰和油腻的石灶旁,倚在墙角处,一件物品反射着门缝透入的微光。
司遥好奇地走过去,蹲下身。那是一把弯刀。
它样子十分小巧,刀身只比她的手掌略长,呈现出一种优美流畅的弧形。她小心翼翼地拾起,入手沉甸甸的,冰凉而坚实的触感让她有些意外。刀身大部分被厚厚的、暗红色的锈迹覆盖,显得有些落魄。
她的目光落在了同样锈蚀斑斑的刀柄上。那上面的花纹似乎被污垢掩盖了。司遥毫不犹豫地扯起自己那本就不太干净的袖子的一角,用力地、仔细地擦拭着刀柄。
随着污垢一点点被拭去,繁复的纹路渐渐清晰。刀柄材质似乎是一种奇特的黑色硬木,而上面镂刻镶嵌着极其精美的图案。
一只狐狸!
图案的中心,赫然是一只体态轻盈、姿态灵动优美的狐狸!它尖尖的耳朵高高竖起,狭长妩媚的眼眸瞪得溜圆,眼神清澈狡黠,仿佛透着水光。这狐狸被层层叠叠、蜿蜒起伏、跳跃燃烧着的火焰花纹所包围!
“火烧狐狸……”这个念头第一时间撞入司遥的脑海。看着那只身处烈焰之中、本该惊恐万分的小兽,脸上却丝毫不见痛苦挣扎之态,反而透着一股自在、顽劣、乃至…戏谑的味道。
她被自己的念头逗乐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声音清脆悦耳,在这寂静的小楼里显得格外清晰。
“哪里是什么火烧狐狸,分明就是狐狸戏火嘛!”她自言自语,指尖轻轻拂过那火焰花纹中翘着尾巴、作奔跑状的灵动狐狸,眼中闪烁着新奇与不解的光芒,“真是怪事,狐狸哪有不畏火惧火的?这刀匠莫不是个不晓事理的?”
心底那点小小的疑惑并未带来烦恼,反而让她觉得更有趣了。纷繁复杂的世界中,这画中世界以及这把怪异的弯刀,都透着一股不同于外界的、近乎纯澈的古怪劲儿,倒像是一股别样的清流。这种格格不入,反而让她觉得无比自在。
她掂量了一下小巧却沉实的弯刀,满意地点点头:“就是你了!”
拿着这得心应手的工具,司遥像一只重获新生、精力充沛的小兽,立刻投入到“开荒”事业中。
她挥动着手中这把奇特的弯刀,小巧的刀身因锈蚀略显滞涩,但依旧足够锋利。刀光每一次精准地挥落,便切断一片茂盛杂草,发出沉闷而爽快的“嚓嚓”声。草屑纷飞,清新的草汁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司遥干得极其投入,白净的额头上很快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也因为运动而泛起健康的红晕。
她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对自己“新家”的憧憬遐想。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
“咕噜噜……”
突然!一阵尖锐而剧烈的绞痛毫无征兆地从腹中深处猛烈炸开!这剧痛来得如此汹涌,司遥猝不及防,握着弯刀的手猛地一松,小巧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刚刚被清理出来、还带着草根的泥地上。
“呃……”她痛苦地闷哼一声,纤细的腰肢瞬间佝偻下去。这痛楚熟悉而磨人,如同冰刀在胃里反复绞刺。
她又忘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了!这自襁褓中便有的毛病,一旦饿得狠了,便会引发如此难以忍受的腹痛。
她慌忙丢开工具,强忍着钻心的痛楚,屈膝缓缓地蹲了下去,双臂死死地环抱住自己剧烈痉挛的腹部。额角的汗珠瞬间变得又大又密,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入尘土。
她试图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用尽力气挤压腹部,希望能缓解那份翻江倒海般的绞痛。然而,那痛楚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持续不断的汹涌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连挺直腰杆都成了奢望。
饿!太饿了!从前她干活怀里都会提前揣好干粮,现在余粮已经彻底没有了,身体也在疯狂地抗议!
司遥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折磨得有些模糊,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视线开始发虚地扫向地上那些刚刚被她割倒的、尚且青翠的杂草。
“也许……吃点草……能顶一会儿……”这个念头在她脑中闪现。在绝望的深渊里,她连沾了血的生肉都啃过,何况是草?
她紧咬着下唇,唇瓣被咬得泛白,眼中带着一丝绝望和不顾一切的蛮横,颤抖着伸出一只同样冰凉的手,艰难地抓住身旁一把被她割下来的杂草。顾不得泥土和露水,她粗暴地将那捆鲜嫩的草叶塞向自己口中!
她的牙齿机械地啃咬着坚韧的草茎,苦涩的汁液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青腥味儿,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干呕起来。
然而生理的饥饿本能压倒了一切厌恶,她眼含泪花,倔强地逼自己吞咽着那难以下咽的草渣,只希望哪怕能带来一丝丝缓解……
不远处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现出了一抹如霞的红影。
孟青萱不知何时悄然靠近,斜斜倚靠着那棵散发着青色微光的古老巨木。
他那身赤红如火的宽大锦袍,在一片青绿与昏暗中显得如此夺目,好看的衣摆拖曳在光苔和落叶之上。
他并未束发,乌黑如缎的长发顺着肩头倾泻而下,有几缕随意地拂过线条完美的下颌。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此刻却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