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忽而严肃、忽而跳脱,半疯半癫、难以常理度量的样子。一边仍暗自担心着他那未明说的伤势,一边却又被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强大自信与神秘感所吸引,忍不住对他口中的“游戏”生出几分好奇来。
他抬起执扇的手,遥遥指向不远处那片在晨光与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气势恢宏如仙家城郭的天门宗建筑群,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我呀,拜了那宗门里一位脾气古怪的老头为师了!现如今,我可算是正儿八经的天门宗修仙弟子了!”他挺了挺胸膛,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殊荣。
步川云闻言,那双清冷的眸子立刻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环抱起双臂,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的剑柄,一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你本就是仙家,天生地养,根骨非凡,何须再去拜什么师门,修哪门子的仙?兄长,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哎呀,哥哥说话,小妹你就不要老是打岔嘛……”司徒穆安依旧嬉皮笑脸,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扇子,仿佛她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稍微正经了些,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重点是,昨夜我潜入……呃,不,是机缘巧合,在那宗门禁地里,寻到了一本极其玄妙的古老经书!”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光芒:“据说,谁要是能先参透并得到经书中记载的那件‘宝物’,谁就是这场游戏的最大赢家!正好,”他目光扫过三人,“我们一同修炼游历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来一场真正的试炼,比比谁更厉害了吧?”
一直沉默旁观的张洵一,抱着剑的手臂微微一动,似乎被这略带竞争和冒险意味的提议勾起了些许兴致,他抬起眼皮,看向司徒穆安,言简意赅地问道:“怎么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跃跃欲试。
司徒穆安见有人接话,笑容更深,他用扇骨轻轻敲击着掌心,描绘着那诱人的前景:“那件宝物啊,据经书记载,若是修炼至大成,便能令人……嗯,”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眼中流露出纯粹的欣赏与向往,“皎洁如同云间明月,清辉遍洒,风华绝代!那种美,简直是言语无法形容,妙不可言!”
他拍了拍手,将三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过来,神色稍正:“我们先说好规矩。天门宗乃人间第一大宗奇门,里面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修仙奇才,能人异士数不胜数,龙潭虎穴,危机四伏。从此刻起,我们分头行动,各自凭借本事去寻找那经书和宝物,看谁先得手!”
说罢,他忽然伸出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地将站在他身侧、一直紧张不安的戚黛韵向前推了一把,推到了步川云的身边。
“呐!”他对着步川云抬了抬下巴,“这个小丫头,就交给你暂时照看了。你们俩姑娘家,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啊!我……我不行!”戚黛韵猝不及防地被推出来,顿时慌了神。她穿着一身娇嫩的樱草色襦裙,此刻眉眼微润,如同受惊的小鹿,双手无措地在胸前挥舞着,连连摇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不不不!我真的不行的!我只会拖累云姐姐,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反而会添乱……要不,要不我还是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好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越垂越低,显然是极度缺乏自信,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
“非也,非也!”司徒穆安笑容浅浅,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坚定。他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搭上戚黛韵微微颤抖的双肩,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他的目光温暖而充满鼓励,随即,他转过身,牵起步川云的手,将戚黛韵微凉的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步川云略带薄茧的掌心中。
“你的作用可大着嘞,小黛黛。”他语气轻松,试图缓解她的紧张,“帮我好好看着她,”他朝步川云努了努嘴,“不要让她一时冲动,就提着剑不管不顾地杀进去。你看这丫头,一身杀气腾腾的,多可怕呀!需要你在旁边提醒着她些。”
步川云闻言,顿时不服气地跺了跺脚,清冷的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没好气地瞪了司徒穆安一眼,却也没有甩开戚黛韵的手。
司徒穆安像是计谋得逞般,玩笑般地朝着步川云作了个揖,嘴里嘟囔着:“承让,承让啦!哈哈!”
笑罢,他神色一正,收敛了玩笑之意,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远方天门宗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与志在必得的光芒:“好了,为兄我先走一步了!这次,我定要拔得头筹,争他个头彩!”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已化作一道淡淡的青烟,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原地面面相觑、各怀心事的三人。
……
与此同时,天门宗地下,深达九层的隐秘禁地之中。
景象与地上的仙家气象截然不同,这里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药草苦涩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深渊的腐朽气息。
光线极其昏暗,仅靠墙壁上几盏跳跃着幽绿色火焰的长明灯提供照明,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将此地映照得如同鬼蜮。
一根巨大的、刻满了禁制符文的玄黑色石柱矗立在中央。一个女子单薄得近乎透明的身形,被儿臂粗细的冰冷黑色铁链层层缠绕,紧紧地锁在石柱之上。
铁链深深嵌入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肌肤中,勒出触目惊心的红痕。
暗夜如同巨大的、无形的网,将她死死地缠绕、撕扯、禁锢。唯一能称得上“光亮”的,来自于她必须仰视的前方,一面光滑如镜、却不断闪烁着诡异符文的黑曜石壁。
石壁中,仿佛有一双无形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虚空,冷漠地审视着她。那目光,如同凋零的月色,毫无温度,又如同最锋利的凌迟寒光,一道接着一道,无情地穿透她虚幻的身体,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吞噬着她本就微薄的力量,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