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次日是除夕,所以,青云军原地多停留了一日。
在陈元微的授意下,今日将士们的伙食丰富了很多,同时,她还给每个人都加了赏银。
这般豪气,是因为如今青云军的军粮和饷银,大概两分来自焉州和明顺府,三分来自齐王的接济,其余五分,皆来自陈元微。
姜阳这时才知道,陈元微和姜从戎在南嘉不少州府,都有商铺和田宅。
当初师慎认为她只有七万私兵,就是因为其中三万,是用陈元微自己的私产养下来的。
这些商铺和田宅,大多记在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姜婉婉名下。
姜阳咋舌:“这也能登记的上么?”
陈元微笑笑:“这不是已经登记上了么?”
“……”
近来好不容易建立了一点自信,觉得自己已经有半只脚踏进了权力的殿堂,如今这么一整,姜阳又蔫了。
她发现,名为权力的这场游戏,自己好不容易才读懂规则,别人却已经开始建立新的规则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纳闷,陈元微安慰她:“母亲在你这么大时,也一知半解的,懂的事情不比你多……甚至在我开始为你舅舅打理朝政时,有些官员口中说的话我还听不懂。但即便如此,我也照样可以管他们。你不必担忧什么,边做边学就好了。”
“……那万一惹出事来呢?”
“没有万一,”陈元微拍拍她的手,“发生意外,就去解决意外,没有发生,那它就不存在。不要总是用假想中的意外给自己施压……否则,你永远都在原地踌躇,永远都迈不出第一步。”
“……”
姜阳沉思片刻,认可:“……我明白了。”
陈元微欣慰:“明白就对了。无论什么事,先动手去做,然后遇到什么解决什么……等过一段时间再回头看,你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完成了很多事情。”
“……嗯。”
……这倒是没错。
想想自己,几个月前还是个只会依附于母亲,在母亲遇刺时茫然无措,连查刺客都不知该如何下手的娇气千金。
如今,已经能独自带着数万大军,将玉京城搅得天翻地覆了。
如此进步,一面得益于她前几个月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另一面,也就如母亲所说,是她选择了先行动,再在遇到困难时解决困难。
……没错,人总是要走动的。即便与目标背道而驰,只要一直往前走,也总能有所达成,有所获得。
就如自己这一路。
从三月里重生至今,为了避免重蹈前世覆辙,姜阳一直在很努力地谋划,却还是屡屡碰壁,屡屡失手。但她从未因碰壁或落空而停下脚步,所以,她才能一步步走到这里。
这么想着,姜阳感觉,自己似乎又往前走了一大步。
她看向陈元微,很真心地开口:“多谢母亲教导。”
陈元微摸摸她的脸,眼里藏不住的笑:“和自己母亲这般客气,是与谁学来的坏毛病?”
“……”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姜阳贴近陈元微坐着,俯身倚进她怀里,小声地唤她:“母亲……”
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有意不回答,陈元微没有出声,只默默搂紧了她,蹭了蹭她带着珠花的发髻。
……
除夕那日一大早,杜知娴来了。
薛飞鸿亲自将她接回来的,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推去了姜阳帐中。
“郡主!猜猜我带谁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姜阳抬头看向门口,刚想随便答应一句,又忽地想到什么,赶紧起身去迎:“杜姐姐?”
隔着厚厚的毛毡,薛飞鸿一掀帐帘,就和姜阳撞了个满怀。
二人各自一踉跄,薛飞鸿赶紧稳住身形扶姜阳:“郡主小心!”
姜阳揉了揉额头,扶着她的胳膊往她身后看,在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后,连痛都顾不得,匆匆上前:“杜姐姐!”
后者笑眯眯地看着姜阳,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她,调侃道:“数月不见,妹妹还是这般可爱。”
“是么?”姜阳紧紧抱着她,“姐姐似是瘦了……这段时间,姐姐去了哪里?”
“我呀……先请我坐,我就告诉你。”
“哦对对对,”姜阳一拍脑门,赶紧松手,“姐姐快坐。”
薛飞鸿适时告退:“我阿姐要我帮她点兵,我便先去忙了。”
“好,”杜知娴看她,“帮我向宝珠将军问声好,我晚些再去找你们。”
“嗯。”
薛飞鸿掀帘离开,易青也起身离开,临走前不忘嘱咐姜阳:“……莫要喝太多茶水,夜里会睡不好。”
“知道了,你也不要总在外面晃,天凉,你身子又弱。”
易青点头:“好。”
目送他出门,姜阳才和杜知娴一起坐下。
杜知娴压低声音,凑近姜阳问道:“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可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传闻……那是流言,还是……”
“是真的。”
“那你们……”
“无妨,沈佑一直看着他的。”
“……好吧。”
说完,杜知娴又叹了口气:“身负如此重担,你们还能一步步走到如今,想来也是辛苦至极。”
“倒也还好……”姜阳垂眸,摸摸桌案上磕碰的凹槽,闷闷开口,“过一天是一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今日了。”
“……”
杜知娴的视线随她一起落在那细小的凹槽处,语气失落:“若真是那样,也好……只是可惜,这种事,我自己尚是一团乱麻,也帮不到你。”
“没关系,”想到张远,姜阳反过来安慰她,“如今的境况,我还是满意的,姐姐不必担心我。”
“……嗯。”
“……对了,听孟浮说,你路上遇见一位故人。是……她吗?”
似是惊诧于姜阳的直觉,杜知娴愣了一瞬,才应道:“是。”
姜阳咋舌:“你们怎么会……”
“我离开望海府,前往宁知府的路上遇见了匪盗,受她所救。因此,我们才同行了一段路。”
“这么巧?”
“不巧,是她这段时间靠着绣艺赚了些钱,想前去望海府,亲自为张远一事向我道歉,却刚好见我离开……”
说着,杜知娴没忍住笑了一声:“……她打了退堂鼓,又不舍得就这么回去,便一路偷偷跟着我,想偷偷塞些钱财给我。不曾想,刚好遇上我被打劫,她又刚好在那地方迷路过,对那边的地形熟悉……这才救了我。”
“……”
姜阳感叹:“真是好奇妙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