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姜绾说话,顾玉容便抢先道。
“这是举手之劳,郡主的孩儿是未来的东莱王,能替他祈福,是姐姐的福气。”
众人的目光看向姜绾。
姜绾也笑了:“不错,郡主开口,我岂能推脱。”
顾玉容朝身后使了个眼色,身着豆绿长袄的几个丫鬟立即送上了笔墨纸砚,动作之流畅,像是早就备好了一般。
姜绾假装没看出异样,顺从地坐到了桌边。
宋庭月打了个样,一边在纸上写下一行东莱文字。
姜绾问:“这是什么含义?”
宋庭月脸上划过一抹温柔的笑,只是笑容有些古怪。
“祈求我与东莱王的孩儿安康,顺遂。阿绾,你照着仿写便是。”
有女眷好奇,凑头来看。
可东莱与大雍的文字相差甚远,瞧着如鬼画符一般,半个字都认不出。
围观的人没了兴趣,三三两两散开了。
唯有姜绾认真将字临摹了,又用浆糊,粘在了一只精致的美人纸鸢上。
随后,在纸鸢架上系了一个淡粉色猫眼璎珞。
这是裴棠提的主意,每人在纸鸢上系上不同的璎珞,用以区分。
宋庭月就在一旁,盯着姜绾做完这一切,而后露出个满意的笑来。
“太好了,等纸鸢放到天上,就算功德圆满了,我有些疲累,先回去歇息了。”
此时,其他女眷也都完成了各自的纸鸢,准备去后院。
顾玉容贴心道:“郡主请便,这些我来收拾就好。”
几个丫鬟立即上前,将东西收了下去。
其中一个丫鬟还微微抬头,朝着姜绾那头看了一眼。
放纸鸢时,裴棠特意拉着姜绾一起,很是兴奋。
“我希望是阿兄拾到我的纸鸢,到时候我就可以向他讨要礼物了。”
她摆弄着一只红鲤鱼纸鸢,在姜绾耳边神秘兮兮。
“阿兄派人从西域买了只猫儿,两只眼睛是蓝色的,可漂亮了!可惜,我朝他要了多次,他都舍不得。”
闻言,姜绾也来了兴趣。
她很喜欢猫,从前在玲珑阁养了一只,也是蓝眼白毛的,可惜只半年便病死了。
为此她低落了许久。
听裴棠的形容,她也附和道:“一定很可爱。”
秋风高爽。
各式精致的纸鸢在碧蓝的天空中飘荡着,五彩斑斓,很是好看。
姜绾定定望着天空。
平静的眼波深处,闪着异样的光芒。
晚饭前,进山野猎的勋爵公子们回来了。
下人们手提着猎物,寻常的直接送去了厨房做野味,剩下些稀奇的皮毛,留着做皮货,毛毯等物。
晚宴上,裴棠迫不及待问起纸鸢之事。
这样应景的游戏,只有孩子心性的她最为热衷。
又或许,她只是想要裴玄的那只猫儿。
男席上的公子们纷纷拿出从纸鸢上拆下的璎珞,裴玄手中的,则是个淡粉色猫眼璎珞。
裴棠一看不是自己的那枚,小脸垮了下去。
不过下一瞬,她又看向姜绾,眼睛亮了亮:“阿兄,好巧呀,你拾到的是姜夫人的纸鸢!”
裴玄不甚在意地“嗯”了声。
是真的巧。
骑马时,这只美人风筝好死不死地挡了他的路,险些被他劈成两半。
想起裴棠的叮嘱,才收了手。
裴棠跑到姜绾身边,疯狂给她使着眼色。
“阿兄讨了姜夫人的好彩头,不如就将那只猫送给她吧,好不好?”
裴玄眼神扫向姜绾,凤眸眯了眯。
姜绾很识趣。
那猫是裴玄特意从西域寻来的,想来另有用处,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
“游戏而已,殿下将今日猎物随意赏我些便是。”
裴玄点头,似乎满意她的回答,抬手让人拿上两样东西。
一扇漂亮的孔雀尾羽,流光溢彩,拿来做斗篷,头饰一定耀眼夺目。
席间已经有不少女眷心动了。
另外一样,是溜光水滑的灰狐皮。
毛色虽佳,但颜色偏暗,不是女子会喜欢的,配男子倒很合适。
姜绾选了后一件。
旁人都以为,姜绾是替宋子豫选的,夫人们接连夸她贤惠。
顾玉容笑得狰狞,只以为姜绾在惺惺作态,博贤良的名声。
只有贺行云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用手肘怼了怼裴玄,贱兮兮道:“这东西一定不会出现在宋子豫身上!赌不赌?我出五十两!”
裴玄:“…你很闲?”
姜绾无心理会旁人的想法,也懒得解释。
眼见天寒了,这狐皮足够厚实,给宋钰做件披风,毡帽都很好。
晚饭后,宋庭月忽然说自己腹部不适,有轻微的疼痛。
裴棠怀疑她体寒,请她去泡一泡温泉,女眷们也同去。
几位皇子听说宋庭月不舒服,都很担忧。
尤其是裴熙,他认定是姜绾对宋庭月不利,才导致她身体虚弱。
他偷偷派人,将一包药粉洒在玫瑰花瓣中,送去了姜绾所在的池子。
栖云山庄的温泉十分出名,有养颜驱寒的效用。
女人们虽是单独的池子,却离得很近,以花卉灌木相隔。
姜绾精通药理,对药物的气味敏感,很快就发现了花瓣中的异样。
她对碧螺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这些花瓣便出现在了隔壁。
顾玉容正站在宋庭月的汤池边,借着流水声,二人低声说着话。
“…没被她看出什么吧?”
“东西都处理了。”顾玉容低声,亲手将花瓣洒在了池中,“郡主放心,等到明日,定让姜绾百口莫辩。”
“做得不错。”宋庭月惬意地哼了声。
二人又说了会话,她突然听见些奇怪的声音。
水雾缭绕间,还没看清东西,便听到了顾玉容的尖叫声。
“啊—!蛇,好多蛇!”
“来人,救命啊!”
喊声立即引来了许多夫人小姐,姜绾静静站在人群后头。
只见四五条翠绿色的长蛇,吐着鲜红的蛇信,顺着汤泉池壁缓缓游入水中。
宋庭月吓得僵住,连站起来出水的力气都没有。
女眷们也陷入惊恐,一时谁都不敢上前。
眼见一条蛇就要缠上宋庭月的腿,一只粗糙的手突然伸进了汤泉。
这只手一把掐住蛇的七寸,奋力一摔,那蛇便死在了地上。
姜绾眯眼看着来人。
是宋庭月从东莱带回的嬷嬷,性夏。
夏嬷嬷利落狠辣,很快便解决了几条蛇,救出了宋庭月。
这场变故也把裴棠吓坏了,招呼众人离开了温泉。
山野间有毒虫是常事,可一下招来这么多蛇,实在太怪异了。
宋庭月本就不适,被这么一吓,症状似乎更严重了。
大皇子急召太医前来,为她安胎。
“看来今夜是睡不成了。”
碧螺望着窗外,压低声音道。
“方才真是惊险,若不是副阁主将东西换走,遇害的便是夫人您了。”
宋庭月的卧房灯火通明,太医来来往往,直到深夜,还能听见裴熙焦急愤怒的责问。
嚷嚷着医不好宋庭月,便要太医陪葬的蠢话。
吵得人难以安枕。
“他使的诡计,反倒害了宋庭月,当然会恼羞成怒了。”
姜绾眯眸。
让她惊讶的是,那位夏嬷嬷。
她寡言少语,在宋庭月的下人中并不起眼,没想到还是位能人。
碧螺道:“东莱地处偏远,常有猛兽毒蛇出没,那嬷嬷不害怕蛇也正常。”
“或许吧。”姜绾点头。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