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顿了顿。
“不如我帮公子捎回去吧,先生最近不在京城。”
裴玄有些意外:“她去哪了?”
话音稍落,又兀自摇了摇头,“罢了,她不许我过问你们阁中事务。”
他薄唇微漾,墨瞳映着细碎的光亮。
“无妨,我可以等她回来。”
时序:“…公子有心了。”
“这两日你便住在此处,好好休养。”裴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落下什么病根,改日她可要来怪我。”
难得碰见时序,裴玄想问的话有很多。
“对了,青芜从不牵涉朝政,为何要承接宋家军需…”
“殿下。”
许久不出声的姜绾突然抬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时序受伤未愈,需要休息。”
“不如我来陪您聊聊,如何?”
“你?”裴玄冷眼看她:“本王有什么可同你说的?”
“你挟持安阳郡主,闯下大祸,等着父皇降罪吧。”
“我的确闯了祸,而且大皇子虎视眈眈,到时定会在御前添油加醋,恨不能将我定成死罪。”
姜绾弯了弯眼睛。
“所以回京后,我只能指望殿下了。”
裴玄嗤笑:“你指望我替你求情?”
“别做梦了。”
姜绾不疾不徐,笑着道:“那夜在山庄中,与宋庭月密会的男子,殿下可还记得?”
“殿下聪慧,自然知晓今夜的蛇群是为何而来。”
她放低了声音。
“宋庭月身边有此能人异士,此次回京,当真只是为了探亲,产子么?”
裴玄侧目,眼神凉了几分。
“殿下放心,我对您为何盯梢宋庭月不感兴趣,她身上有何皇室秘辛,我也不想知道。”
姜绾轻声。
“我只想与您做个交易。”
“我可以将那人再引出来一次,作为回报,此次回京后,殿下保我平安,如何?”
裴玄神色莫辨。
半晌点了点头:“可以。”
他抬眸看了姜绾一眼,点漆的眸子透着寒意。
“但,你最好别耍什么鬼主意,在京城中,死的最多的,就是聪明人。”
姜绾莞尔:“成交。”
翌日,雨过天晴,碧空如洗。
因着此行有不少受伤的官眷,众人并未立即回到,而是在山上稍作休养。
姜绾被禁足在营帐中。
日上三竿时,帘帐掀开一条缝,从外头钻进个人影来。
竟是裴熙。
他换了一身竹青色镶金长袍,踩着锦玉靴,恢复了华贵皇子的模样。
只是鬓边一缕烧焦的头发,仍有昨日狼狈的痕迹。
他看了眼五花大绑的姜绾,居高临下道:“说吧,你找本皇子有什么事?”
“三皇子,昨夜大皇子要射杀我时,在外头一闪而过的人影是你吧?”
姜绾唇边勾起一抹笑。
“你是准备拿着手中那柄短弓,来救我么?”
裴熙被戳中心事,颇有几分恼羞成怒。
“用不着你谢!本皇子才不想救你!我,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
虽然姜绾心思恶毒,还处处与安阳姐姐做对,他实在很讨厌她。
但昨夜蛇群来袭时,她到底救了他一命。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姜绾被大哥杀死。
裴熙脸色通红。
昨夜,他一时冲动想要救姜绾,但又觉得这是对宋庭月的背叛,后来他跑回帐中,自责了一晚上。
可今早,裴瑾磕磕巴巴跟他说,宋庭月根本没有中毒。
他白白愧疚了一晚上。
裴熙心中五味杂陈,乱得很。
“三皇子有情有义,知恩图报,我心中十分敬佩。”
姜绾一本正经道。
“但话说回来,昨夜您并未出手相救,这人情…也不算还清吧?”
裴熙满脸警惕:“你还想要干嘛?”
姜绾笑得云淡风轻:“只是请三皇子帮我个小忙。”
走出帐篷后,裴熙一脸纠结。
他在营地徘徊了许久,最后终于下了决心,朝着宋庭月的营帐走去。
“三皇子?”
宋庭月见他进门,亲自迎了上去,面上噙着温柔的笑意。
“昨天蛇群来袭时,我真的很担心你,如今看到你安好,我也能放心了。”
若是往日听到这话,裴熙一定会感动。
可此时,他脑中竟冒出个念头。
若真担心,怎么那些毒蛇围着他的时候,宋庭月的帐篷没有一点动静?
反倒是姜绾那个坏女人救了自己…
裴熙坐在桌边,倒了杯内凉茶猛灌了下去。
该死。
他一定是被姜绾蛊惑了,竟然会怀疑安阳姐姐。
昨夜情况危急,她一个弱女子选择自保又有什么错!
从小,安阳姐姐就待他温柔体贴,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
宋庭月见他脸色异样,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刚才路过姜绾的营帐,看她挺可怜的。”裴熙脑子一乱,顺口道。
“是呢。”
宋庭月温柔一笑。
“虽然她险些伤了我,但毕竟是我的弟妹,回京后,我会替她跟陛下求情的。”
“真的吗?”裴熙心中一动。
脑中却盘桓着姜绾的那句话:“若想看清宋庭月的真面目,你便按我说的做。”
鬼使神差般,他突然开口:“安阳姐姐,其实我…我方才在关押姜绾的营帐外,听到了些东西。”
宋庭月手中茶盏一抖,急切地问道:“什么?”
或许意识到自己过于着急,她又柔声问道:“三皇子,你听到什么了,告诉我。”
裴熙顿了顿:“有人去找姜绾碰头,我听到他们商量,要在今夜子时将姜绾救出来,再从西边林子的山路逃走。”
宋庭月面露惊讶。
“安阳姐姐,既然你也不想她死,那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吧。”
裴熙小声道。
“我们都别说出去,让她逃走,自生自灭好了。”
宋庭月看了他一眼,笑意深深。
“好,我答应你,就当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