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的处罚很快下来了。
宋麟父子的确触怒了圣上,但毕竟宋家成功救出了围困山中的百姓,惩罚并不太重。
宋子豫替子冒领军功,罚俸半年。宋麟以次充好,残害百姓家禽,罚三十刑杖,闭门思过一个月。
宋麟是从宫中被抬回来的,整片后背鲜血淋漓。
顾玉容心疼得双眼红肿,又不敢对圣旨表现出半分不满,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宋钰横插一脚,我儿现在已经是朝廷功臣了,怎么会栽这个跟头!”
她一边照顾着宋麟的伤口,一边抹泪。
说起来也邪门,天灾横行的时候,宋钰从哪得来那么一大批物资?他哪有那么大本事!
肯定是姜绾搞的鬼。
但雪灾来得突然,她一直被关在院子里,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顾玉容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感觉自姜绾归家后,她变得神秘很多,身后有她看不透的底牌。
她思绪烦乱,眼下还有更糟糕的事。
景元帝命人调查宋钰入狱之事,再加上那批以次充好的物资,均指向姬久先生,她要赶快给母亲去信才是。
信上特意说明,此次计划失败都是拜姜绾所赐。
姬久先生在江湖的人脉广,希望能探探姜绾的底,看看她背后有什么人,一次次帮她化解危机。
另外还安慰姬久,等顾家重新做回皇商后,一定会报答他的帮助,云云。
宋麟就这样留在主院养病。
比起身上的伤口,他心中的痛更加难熬。
练至最后关头的功法被废,前功尽弃。
而且年节当下,正是高门间互相走动的时候,尤为关键。
如今他不能出门,风头岂不是都让宋钰占了?
一想起宋钰受人追捧的样子,他就气得浑身发抖。
正如他所想,宋钰的确受人追捧。
听说他是越狱赶去山上时,那日被围困山上的百姓自发打了副牌匾,感恩他的救命之举。
京中不少人听说此事,也纷纷竖起大拇指。
若是普普通通的一桩善事,不会有这么大轰动。
可他是冒着越狱的风险,担着杀头的罪名去援救百姓,怎能不让人动容?
至于从前那桩欺辱良家女子的事,陛下都下令重查了,说明另有冤情。
宋钰进了趟刑部大牢,反而更受好评了。
反倒是宋麟,连日名声越来越臭,如今与宋钰一比,成了一个天山,一个地下。
京中的风评,自然也传到了元老夫人的耳中。
这日,众位女眷都到了鹿鹤堂请安。
元老夫人将一封帖子交给了姜绾。
烫金描边的帖子,十分贵重。
“永安伯爵夫人送来的请帖,他们府上喜欢热闹,年节前喜欢召集公子哥儿们玩些投壶,冰嬉等游戏,我老了,不爱凑热闹,让钰儿去玩两日吧。”
姜绾起初有些惊讶。
但想起近日京中的风评,心中有数,微笑着接了:“祖母有心,我替钰儿谢过您了。”
顾玉容盯着她手中请帖,眼中泛起怨毒。
往年这样的机会,周氏和元老夫人都会留给宋麟。
可如今…
元老夫人精明似鬼,也就罢了,怎么周氏也不为麟儿说句话?她从前可是最疼麟儿的。
顾玉容悄悄打量周氏一眼。
见对方只顾着和宋庭月说话,完全没理会这头。
她心中划过犹疑,不知从何时开始,周氏对自己和麟儿,似乎不再亲近了…
无妨。
她默默冷笑着。
等着顾家重新做回皇商,宋家的每个人都会高看她一头!
这头,元老夫人将茶盏撂下,对姜绾道。
“钰儿这孩子有出息,是他自己争气,也多亏你教导有方。”
“话说回来,他虽是旁系血脉,却早已记在宋家门下,是子豫名正言顺的儿子,我这个做曾祖母的,怎么能不疼他?”
姜绾心中失笑。
从前宋钰默默无闻时,可没人管过他的死活。
如今他有了名声,成就,宋家人就等不及来沾光了。
她轻轻勾唇:“祖母说的是,钰儿很是孝顺,前几日还说陛下允他参加除夕夜宴,他想陪着您一同入宫,守岁过节。”
元老夫人露出慈爱的笑容:“是个好孩子,不过我身子骨脆了,冬日里不爱动弹,除夕那日,还是留在家中诵经吧。”
旁边的宋庭月耳朵动了动,心中松了口气。
除夕夜,她有自己的计划,元老夫人在场,不方便。
姜绾察觉到她的神色,笑着开口问:“说起来,郡主养的那只白雀还好么,这两日怎么不见了?”
宋庭月心中一惊。
姜绾为何会突然提起那只鸟,难道是察觉到什么了?
她眯眼打量着姜绾,见对方眼神澄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心才慢慢落回肚子里。
苍鹰长大后,嗜血的本能渐渐显露,上回竟咬啄伤了一个丫鬟,不适合养在院子中。
夏嬷嬷只好将它放进柴房中,每日丢进去两只活鸡喂食。
“这两日我请了人为它清洗,修剪羽毛。”
宋庭月笑着答。
“那雀儿毛色纯净,十分讨喜,除夕那日,我准备带它进宫,将它献给陛下,因此要好好打理一番。”
姜绾微微挑眉,随即展颜一笑。
“郡主心思灵巧,陛下一定会喜欢。”
请安结束后,元老夫人特意把周氏和宋庭月留下了。
“从前你宠着宋麟,我知道是因为什么,由着你去了,如今看出这孩子不堪大用,你该将心思放在宋钰身上,那孩子同我们不亲,别到了最后封侯拜相,却只认姜氏一人。”
周氏没反对。
她记恨着顾玉容,对宋麟也没有从前那般宠爱。
“不过是个孩子,谁对他好,他就亲近谁,从前是我疏忽了,日后多笼络着就好了。”
元老夫人抬眼看她:“你最好上点心,宋钰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周氏含糊应了声,目光却一直落在宋庭月身上,充满担忧和心疼。
“月儿姐,要不除夕那日你别进宫了,人多嘈杂,你如今…不方便。”
自腿瘸后,宋庭月便不喜往人前凑,更讨厌旁人打量的眼神。
那种带着怜悯,嘲讽的,小心翼翼的窥探,让她如坐针毡。
若让她选,她宁可避世,落个清净。
但除夕夜宴那日,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姜绾次次都坏她的好事,还将她害成人模鬼样的瘸子。
没出掉这口恶气,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