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的人照着元老夫人的吩咐,找了几个季府的小厮打探,得到的说辞别无二致。
元老夫人彻底放了心,每日依旧在佛堂中诵经,看起来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姜绾却发现,鹿鹤堂内外看守得更严格了,连装疯卖傻的周氏都混不进去。
院中小厮丫鬟被清出来许多,只留下元老夫人最信任的一批老人。
仿佛蓄势待发,在酝酿着什么。
如今唯一能进入鹿鹤堂的外人,是茹姨娘。
茹姨娘诞下的孩儿白嫩可爱,元老夫人很喜欢,为他取名为宋昭。
她将这孩子当做将军府未来的希望。
每隔一两日,都会让奶母抱去鹿鹤堂,对茹姨娘的态度亦亲切了许多。
这日,孙氏和商氏过府看望姜绾,一起到了茹姨娘院中。
几人坐在屋里吃茶,正赶上奶母抱着宋昭回来,手里还多了个沉甸甸的锦囊。
“是老夫人为小少爷打的一对金手镯,保佑他平安长大的。”
奶母笑着,从锦囊里拿出一对镯子来。
金镯小巧精致,雕刻着祥云,价值不菲。
茹姨娘点头,让她把宋昭抱下去喂奶。
“老夫人对阿昭寄予厚望。”姜绾笑着道。
茹姨娘怀这个孩子时,是怀有目的性,想靠着血脉在将军府立足的。
如今看着宋昭时,眼中却只有温柔。
“老夫人心里盘算什么,妾身知道。”茹姨娘道。
宋麟的事她听说了。
他竟然胆大包天,给老夫人下毒,就算是宋子豫回府也饶恕不了他,将军府更不可能有他一席之地。
宋钰又只认姜绾一人,早就被元老夫人视为眼中钉。
元老夫人唯一能栽培拉拢,收为己用的孩子,只有宋昭。
只是现实,恐怕不能如她所愿。
“昭儿还小,能成什么事,只希望钰少爷能关照他这个弟弟。”茹姨娘看向姜绾:“妾身只愿昭儿健康顺遂,别无他想。”
孙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跟着点头:“天下母亲都是这般。”
她前日刚解了禁足,怀胎两月,还未显怀,脸上满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眼见要入秋了,下月府上要摆菊花宴,到时你也出了月子,一起来热闹热闹。”
孙氏笑意亲切。
今日她和商氏一到行止院,就被姜绾带来了此处,抬举茹姨娘的用意很明显。
她真心喜欢姜绾,不介意做个人情。
商氏也看向茹姨娘:“正是呢,马上就要做秋衣了,近日我得了几匹浮光锦,花样很衬你,回头我就让人送来。”
茹姨娘喜极,忙向她们道谢。
妾室身份卑微,她又是舞姬出身,哪里有体面参加尚书府的宴会,穿得了这么华贵的锦缎。
她知道,这是姜绾在给她做面子,亦是为了宋昭的前途,心中更感激。
三人喝着茶,商氏说起了京中的新鲜事:“说起来,郭家小姐的事你们听说没有?”
“郭小姐?”孙氏问,“不是说她被选中做太子妃的么,我曾见过一面,瞧着很是温婉。”
“还温婉?”商氏撇嘴。
“你是没看见郭阁老寿辰那日,她是怎么为难姜妹妹的!不过她也算遭了报应了,听说她父亲被降职,调任到外地去了。”
姜绾抬眸:“我怎么没听说?”
商氏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能大张旗鼓不成?况且是太子殿下亲自下令的,谁敢多说什么。”
姜绾点头,抿了口茶。
孙氏感叹道:“太子果真如传言一般,心中没半分儿女私情,不像三皇子,虽然年纪小他几岁,亲事却快有着落了。”
“前日我听夫君说,云贵妃替他求了都察院御史之女,陛下也同意了。”
姜绾心中惊诧。
几日未见,裴熙竟然定亲了?
商氏也惊讶道:“听说许御史之女性情暴戾,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怎配做皇子妃?”
“三皇子百般不愿,可拗不过云贵妃的意思。”孙氏小声道,“听说三皇子拒绝定亲,正在宫中闹节食呢。”
姜绾垂了垂眸。
都察院御史手掌实权,云贵妃为他选择这门亲事,野心可见一斑。
心性单纯的裴熙,终究还是被卷入权势的斗争中来了。
午后,孙氏和商氏结伴离开了。
姜绾准备回行止院,却被茹姨娘叫住。
“夫人,鹿鹤堂近日频频抱昭儿过去,我有些担心…”
“如果你有顾虑,找理由拒了便是。”
姜绾低声道。
“不过依我看,元老夫人暂时不会伤害昭儿的,而且过几日,我或许要请你们帮个忙。”
茹姨娘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一切都听夫人的安排。”
她示意身后丫鬟,捧出一盒东西。
“那日妾身难产,多亏太子殿下请来院正,这才顺利生下昭儿,妾身无以为报。近日听闻皇后娘娘受了风寒,这斗篷是妾身亲自缝的,用的是库房里最好的狐皮,劳您转交给娘娘,也算是妾的一片心意。”
姜绾应了。
回了行止院后,碧螺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姜绾忙问:“是朱雀有消息了?”
“朱雀姑娘说要出城一趟。”碧螺道,“听说城南住了位南疆的嬷嬷,她想去见一面,或许会有收获。”
“需要派些人手吗?”
“不用,朱雀姑娘说已经找到人同行了。”碧螺答。
姜绾点头,没再追问。
用人不疑,朱雀办事沉稳,她只要等消息便好。
如今最需要的,是耐心。
她看了眼彩蝶手中的斗篷,吩咐道:“准备一下,明日我入宫看望皇后娘娘。”
主院中。
宋麟被幽禁在房中多日了。
在李大夫被请回将军府时,他就知道自己下毒之事暴露了。
本以为元老夫人不会轻易放过他,没想到她一没审问,二没惩处,只是将自己关在房中。
宋麟反而更慌了。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像一柄悬而未落的刀斧,让人惊惶不定。
莫说元老夫人,宋子豫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异心,等他出狱,自己不会有好下场。
他不能坐以待毙。
好在,毕沅逃了出去。
有他在外面接应,就算宋家人想对自己下杀手,他和母亲总还有一条退路。
“砰砰。”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
“母亲!”宋麟上前几步,隔着门扇问道,“怎么样,是舅舅来信了吗,他什么时候能接我们出去?”
顾玉容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麟儿,已经五日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怎么会这样?”宋麟一急,“他说过,一安定下来就会联系我们的。”
顾玉容喃喃:“该不会,他有什么不测了…”
“不会的!”宋麟道,“知道他身份的只有父亲,旁人只当他是个普通门客,况且那日事发突然,谁能提前下手拦截他?再等等,再等等应该就…”
“恐怕没时间了!
顾玉容咬唇。
”我听人说,你父亲的案子马上就开审了,鹿鹤堂那边却安静得很。”
“您的意思是?”
“元氏的为人我了解,她老谋深算,事以密成,如今她什么动作都没有,除非是心中已经有了成算,有把握救出你父亲。”顾玉容微微发抖,“等他出来了,我们母子还哪有活路?”
宋麟面色发白。
“不如这样,您想办法给贵妃递个信,见她一面。”
“云贵妃?”
“不错。”宋麟道,“难不成从前我们白白投靠她了么?如今太子权势正盛,一压几位皇子的风头,她一定也在为两个儿子谋算,你告诉她,我手中有将军府的秘密!只要能将我们救出去,我愿意全力辅佐两位皇子。”
“秘密…什么秘密?”顾玉容疑惑。
“从前父亲让我出入书房,偶然看到了一些东西。”宋麟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说起来,还和行止院有关呢。”
鹿鹤堂那老虔婆,一定不敢让这些东西面世。
否则以姜绾的脾气,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您告诉她,我手里的东西能让宋家人乖乖听话,只是我如今受制于人,不敢声张。”
宋麟眯了眯眼。
“与我们合作,她一定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