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特意做的八宝鸭,趁热才好吃。凉了就失去了风味,味道也就差了许多。”
沈泽在吃这方面很讲究,这一点,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
而今天能亲自下厨送来热菜,显然是出于诚意,甚至是示好的意思。
见他这么坚持,门房便没有再多加阻拦,而是改口说道:“那你快些进去,别打扰他们太久。”
逸轩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向旁边的小厮问清路,一边提着食盒,一边谨慎小心地朝花厅走去。
一路来到花厅门外,他放轻了脚步,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恰好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沈先生,这件事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那批货物已经被截断去路,如果再不出手,恐怕要损失惨重。”
逸轩没料到他们正在商议正事,原本打算直接进门的手也停了下来,脚下不由得一顿,转而悄悄站在门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随即就听到了沈泽的声音,语气低沉而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我已经说了,凡是得罪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更何况他还打探我的底细,这就更不能轻易放过。这种事一旦开了先例,今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效仿。”
逸轩听了心里猛地一紧,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了舒雅。
最近一段时间,她刚跟他闹了矛盾,言语间也透露出几分不满。
再加上,之前几个人确实曾经私下向张管事打听沈泽的过往事迹与性格喜好。
难不成,沈泽口中的那个人说的就是舒雅?
亦或者,是指当初一起打听她的人?
这时又有人劝道:“至于吗?不过是一顿饭的小事,犯得着和他计较吗?或许只是一时好奇,并非有意冒犯。”
沈泽冷笑一声,语气不容置疑:“我倒不是单为吃饭的事生气,是他一直以来都在跟我过不去。第一次或许我还能忍,可这都第二次了,我怎么可能还装作没事?”
他站起身来,手指轻敲桌面,继续说道:“要是我现在就这样放过了他,那往后还不知道要被他怎么踩在我头上呢!你们不明白,有些事一开始不解决,以后迟早会酿成更大的祸端。”
这一次,屋子里的人没人再开口劝了。
整个花厅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仿佛连空气都被他的气势所压住,无法流动。
逸轩也不敢继续听下去了,他已经大概猜到沈泽说的人是谁,多半就是舒雅。
那些话如果传到了不该传的人耳中,怕是会出大事。
他虽年少,却也明白有些秘密知道得太清楚反而危险,特别是涉及帮派争斗、恩怨纠葛这样的隐秘之事。
沈泽在镖局身份不凡,言语之间流露出对舒雅的敌意更是令人心惊。
逸轩不敢再犹豫,只觉背后发寒,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他也顾不上送什么八宝鸭了,那原本是大姐亲手做的谢礼,本打算借机讨好一下沈泽,好让铺子日后多些照应。
可是眼下这情况,送鸭子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事。
他拎着食盒,心里紧张得不行,只能小心地、一步步退开,生怕脚步声太大引来别人的注意。
直到背身退出花厅门口,他才敢稍微舒了一口气。
等离开了花厅,逸轩才察觉背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紧张,心跳还怦怦直跳,像要跳出喉咙似的。
刚才那几分钟简直像是过了半天那么漫长。
偏偏在这时候,镖局还有人从旁边走过,笑呵呵地打招呼问他:“八宝鸭送到沈先生那儿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差点跳起来,脸上一阵紧绷,强自镇定才没露馅。
他赶紧摇头,努力让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还没,我这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路,鸭子也凉了。算了,待会儿我再跑一趟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要是沈先生问起来,别说我去过,别让他以为我不懂办事。”
镖局的几个人也知道沈泽是个不好惹的性子,平日里冷面冷心,轻易不肯低头迁就谁,便点头答应:“行行行,你就放心吧,我们到时候就说你压根儿没来过,绝对给你圆过去。”
说完几人彼此对视一眼,笑着打趣几句就各自散去。
逸轩反复叮嘱了好几次,确认这几人都记住了方才的说辞,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心里仍七上八下,总觉得今天这事非比寻常,万一稍有差错,恐怕不仅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甚至连大姐那边都会被牵连。
出了镖局,他拎着食盒,低着头一路飞快地往外跑了出去,脚步急促而慌乱。
风迎面吹来,带着些许寒气,也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这一路几乎是凭着本能跑回来的,几乎都不敢回头。
等到气喘吁吁地回到铺子里,他已经满头大汗,脸色泛红。
他刚一进门,舒二妹正端着一盘点心准备放到案台上,一见他这样就疑惑地看着他说:“不是说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八宝鸭送到了吗?”
逸轩只是摆摆手,靠在门边喘了一会儿气,直到呼吸平稳下来,这才抬起头问:“大姐呢?”
舒二妹看他一脸焦急的样子,也收起脸上的笑意,答道:“还在厨房忙活,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皱眉跟了过来。
逸轩急急忙忙地说:“出大事了,我必须立刻跟大姐讲,这事太要紧了!”
语气中透着急迫与不安。
“什么事啊?”
舒二妹好奇地跟着他往前走,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店里用餐的客人也少了不少,只剩下一两个老顾客正在低声聊着家常。
逸轩径直穿过店面,脚步没有一丝停顿。
舒雅正在厨房整理锅碗瓢盆,手里还拿着一把刷子,擦洗最后一口炒菜的大铁锅。
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逸轩喊她“大姐”,她从里屋走了出来,脸上还沾着些许油渍,抹了一把后才问道:“出啥事了?怎么一回来就这样慌慌张张的?”
逸轩赶紧低声把刚才在花厅外听到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