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也小声回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忘了?前两天刘二婶来串门,说要给你介绍对象,说她有个外甥,老实本分,能吃苦,家境也不错。这位铁柱,就是她带来的外甥。”
舒雅在外忙了一整天,从早到晚都在摊子上揉面、下面、招呼客人,早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一听这话,她马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这顿晚饭、这堆包裹、这突然出现的铁柱,全都是为了这场“相亲”铺的局。
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里嘀咕:还真是躲都躲不过啊。
她知道刘二婶脸皮厚,平日里最爱说媒拉纤,一见机会就不肯轻易放过,也懒得跟她绕弯子多费口舌,便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
“二婶,您今天等了这么久,我确实挺不好意思的。可实话跟您说吧,我现在真没打算再嫁人,这事儿我也想了很久了。”
刘二婶一听,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了一下,但很快又堆出一脸热切,连忙劝道:
“舒妹子,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还这么年轻,不过才二十六七的年纪,日子长着呢。早点成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还能再生几个娃,以后老了也有依靠。要是拖个几年,人过三十,再想找踏实可靠的男人,那可就难咯。”
舒雅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却不失礼貌:
“就算我想再找一个人过日子,那也得是我自己打心眼里喜欢的人才行啊。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更不能将就。”
她说着,目光淡淡地落在一旁站着的铁柱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补充道:
“你家外甥人是不错,老实本分,干活勤快,这些我都看得见。可感情这事儿,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不是凑合过日子。他……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铁柱早就对她暗生情愫,平日里只要听说舒雅家缺柴少米,总第一个上门帮忙,可如今亲耳听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句话,心口顿时像被石头狠狠砸了一下,脸涨得通红,脱口就急问:
“那你到底喜欢啥样的?高矮胖瘦?有车有房?还是得是城里上班的?你说个标准,我回去也改改!”
舒雅被他问得一愣,一时间还真没准备好怎么回答。
她本就只是想婉拒亲事,并不想伤人太深,正低着头斟酌词句,想着如何圆场才不伤和气。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笃、笃、笃,节奏不急不缓。
舒雅一听,以为是莫晨和妹妹采药回来了,心里一松,顺口朝门口的方向一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喜欢的人就在门外。”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借口说得有多直白,多暧昧,只想着先应付眼前这尴尬的局面。
可谁也没想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站在外面的,竟是洛奕。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夹克,肩头还沾着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显然是专程给她送饭来的。
他眉头微蹙,似乎刚刚也听见了屋里的对话,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愕和难以掩饰的悸动。
刹那间,舒雅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仿佛有团火从心底直烧上来,连耳垂都泛起了粉红。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怦怦直跳,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下可闹大了——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拿来挡一挡刘二婶的催婚攻势,可偏偏门一开,站在外面的竟然是洛奕!
更要命的是,洛奕刚才分明听见了那句“我喜欢的人就在门外”……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眼神复杂,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也没说话。
舒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洛奕该不会真以为她指的是他吧?
洛奕站在屋外,寒风拂面,他的手指微微蜷缩着,耳边却清清楚楚地将舒雅方才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屋内灯火微晃,话语虽轻,却句句入耳,他眉梢微动,心底泛起一阵涟漪。
等到他缓缓推门而入,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屋内的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
他抬眼扫过屋内众人,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神情略显不自然,像是被人窥破了什么秘密,又像是自己踏入了一场意料之外的局。
刘二婶和铁柱压根不认识他。
两人原本还昂首挺胸,语气强硬,此刻见他从容走进来,衣着干净利落,一袭青布长衫整齐熨帖,腰间系着素色布带,脚下是一双崭新的布鞋,举止间透着一股城里人的稳重与规矩。
这般模样,一看就不是寻常农人。
刘二婶心中咯噔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铁柱也顿时收敛了那股子横劲儿,只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大声嚷嚷。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屋里静得连炭火噼啪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热气,蒸汽袅袅上升,模糊了窗纸。
三个人各怀心思,谁也不肯先开口,屋内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冰冻结,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洛奕清了清嗓子,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试图打破这令人难耐的沉默。
他抬起手,轻轻扶了扶袖口,语气平和地说道:“天冷,屋外风大。”
他本想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缓和气氛,却没想到——
没想到舒雅突然冲他眨了下眼,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俏皮与急切。
她嘴角扬起,笑着开口,声音清脆而响亮:“洛大哥,你来得刚好!你跟他们说说,是不是答应过要娶我?我可是一直记着这话呢。”
她说完,还悄悄朝他递了个眼神,眼角微挑,手指不动声色地轻轻点了点桌面,生怕他没领会自己的意思。
那一瞬,她的神情既带着一丝紧张,又藏着几分笃定,仿佛将全部希望都压在了洛奕这一句话上。
洛奕脑子转得极快,只一瞬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显然是个脱身的借口,借他的名头赶走这两人。
若是换个人这样耍花招,他多半会冷眼旁观,甚至拂袖而去。
毕竟,谁也不愿平白无故卷入一场麻烦的说亲纠纷,惹上口舌是非。
可眼前这个人是舒雅。
舒雅不一样。
她不是那种轻浮张扬的女子,更不会无端利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