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无损后才放进柜中妥善收好。
等她再次走出铺子时,沈泽的目光早已重新落在了方奎身上,神情若有所思。
其实他和温宁的想法差不多——刚才那一幕,舒雅递茶、方奎害羞低头猛喝的画面,在外人看来,的确像是寻常夫妻间的小打小闹,透着一股生活气息。
而方奎毕竟是常年独居山林的猎人,耳聪目明,警觉性极高。
哪怕只是被人多看一眼,也能立刻察觉。
此刻感受到一道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他迅速抬起头,顺着视线望去,正对上了沈泽冷静审视的眼神。
只一眼,他就看懂了沈泽眼神里的防备。
那一瞬间,舒雅心头微微一颤。
她正捧着热茶从柜台后走出来,目光无意间与沈泽撞了个正着。
他站在铺子中央,身形笔直,眉宇间透着一股冷意,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又仿佛藏着刀锋,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他的眼神里没有善意,也没有温度,只有浓浓的戒备和审视。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潜在的威胁,而不是一位相识已久的邻里。
她心里嘀咕:这人我根本不认识,怎么一副看我不顺眼的样子?
自从沈泽搬来镇上以后,他们之间真正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偶尔在街上碰面,他也只是淡淡点头便匆匆而过,从不曾多停留一句。
按理说这样的人本不该引起她的注意,可今日他突然出现在铺子里,又用这般冷厉的目光盯着自己,实在让人困惑。
难道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
还是无意中做了什么冒犯他的事?
舒雅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稍稍安抚了她内心的不安。
舒雅把阿胶收好,端着一杯热茶走出柜台,正巧碰上沈泽。
她刚刚将那包包装严实的阿胶放进柜下的暗格里,动作轻缓,生怕弄皱了纸包。
这是今早老主顾送来换山货的,品相极佳,她打算留着年底给孩子补身子。
处理完这些琐事,她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茶香袅袅升腾,在冬日清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她刚绕出柜台,脚步还未站稳,就见沈泽已立在店堂中央,背对着门光,身影被斜照进来的日光拉得修长。
两人几乎同时停住,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沈泽瞥了眼她手里的茶,皱眉问:“刚才那男人是谁?”
他的声音低沉,语调不重,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他并没有直接看向她,而是视线掠过她手里的茶杯,像是透过那袅袅升起的白气,在追忆或揣测什么。
他眉头微蹙,鼻梁挺直,唇线绷得紧紧的,显然情绪并不平静。
这一问突兀至极,毫无铺垫,像是压抑已久的问题终于找到了出口。
舒雅没打算瞒他,回道:“说起来有点绕,那人认识两个孩子的舅舅。”
她顿了顿,尽量把话说得清楚些,“前几日我还在发愁野味不够卖,正巧韩大哥提起有个山里猎户愿意送货,价格也公道,我就让他试试。那人姓方,叫方奎。他说自己跟孩子们的舅舅曾在一个山头打过猎,虽不是至交,但也算旧识。”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和,并未察觉到沈泽的脸色正在一点一点阴沉下去。
沈泽一听,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舅舅,是前妻的亲兄弟。
这层关系确实不太好理。
他心中顿时掀起了波澜。
那个名字像是一根细小的刺,猛然扎进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深处。
前妻去世多年,连带着那段婚姻的点点滴滴都该被埋进泥土里,可如今却被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重新翻了出来。
而这个男人,居然通过血缘上的牵连,再次触及了他曾极力回避的过往。
他知道,自己那位舅哥性子执拗,眼里容不得沙子,若真是此人引荐的人,那就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其中的关系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可能牵扯出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人什么来头?我瞧着他不像什么老实人。”
语气里透着不悦。
沈泽的声音比方才更低了几分,几乎是压着嗓子说出来的。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离舒雅近了些,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的脸,仿佛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一丝隐瞒的痕迹。
“你可知道他为何会主动送野味上门?图利?图情?还是另有所图?”
他语气中的质疑毫不掩饰,甚至还夹杂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舒雅笑了笑,“听韩大哥讲,他是山里的猎户,我看铺子需要些野味,他就送了两次货过来。人挺实在的。”
她轻轻吹了吹茶面上浮着的热气,语气依旧温和,“每次送来的肉都很新鲜,骨头也剔得干净,秤也足。有一次下雨天还特意绕远路送来,生怕耽误生意。这样的人,总不能说是居心叵测吧?”
她说着,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既是对那猎户的认可,也是对沈泽过度警惕的一种委婉反驳。
听到她夸方奎,沈泽脸色一沉。
原本只是略显阴郁的表情,此刻骤然变得冰冷。
他的双拳在袖中悄然攥紧,指节泛白,肩背的线条也跟着绷了起来。
他讨厌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更讨厌别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轻易接纳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哪怕只是几句无心的夸赞,在他听来也像是某种立场的倾斜。
他可以容忍误解,却无法容忍潜在的危险靠近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人表面看着好,心里怎么样可不好说。你还是多个心眼儿。”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霜,一字一顿,仿佛每句话都在提醒对方什么。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想割开那些温柔表象背后的真相。
“你以为他是为了帮你做生意?说不定另有所图。有些人嘴上说着实在,背地里做的事才最伤人。”
这话已经不止是提醒,更像是一种警示,甚至隐隐带着命令的口吻。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连桌上那盘鹿肉都没动一下。
他走得干脆利落,没有再给舒雅辩解的机会。
靴底踩在木板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
那盘刚端上不久的鹿肉还冒着热气,酱色浓郁,香气扑鼻,是他最爱吃的口味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