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黄小衣就起来给石头梳洗。
她找出家里最好的一件青布短褂,仔细熨烫平整,又给石头梳了个整齐的发髻。
石头不明所以,却很听话,任由母亲摆弄。
巳时一到,夏沐便带着黄小衣和石头往启蒙堂去。
刚走到巷口,就见冯三喜已经等在那里,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小帽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张家的管事。
冯三喜见他们来了,连忙迎上来:
“夏东家,这位是张府的张管事。”
夏沐和黄小衣连忙行礼,张管事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石头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
“既来了,就跟我进去吧。
族长和先生都在里面等着呢。”
说着,便转身引路。
夏沐和黄小衣连忙带着石头跟上。
启蒙堂坐落在巷子深处,是一座雅致的四合院,门口挂着一块“启蒙堂”的木匾,字迹苍劲有力。
走进院子,迎面是一方小池塘,塘边种着垂柳,树下摆着石桌石凳。
池塘相邻的三间屋舍内,传来朗朗读书声。
透过敞开的窗户,夏沐能看到屋内的孩子正在摇头晃脑的读书。
张管事领着他们穿过前院,来到正厅。
厅内摆着几张太师椅,上首坐着一位年约五十的老者人,身穿深蓝色锦袍,眼神古井无波,想必就是张家族长。
旁边还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穿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一卷书,面容儒雅,应该就是启蒙堂的先生。
夏沐和黄小衣连忙带着石头上前行礼,张家族长摆了摆手,目光落在石头身上,声音洪亮:
“这就是你们要送进来的孩子?”
夏沐连忙应声:
“回族长,正是,这孩子名叫石头,今年六岁,性子乖巧,也肯学东西,还望族长和先生能给个机会。”
张族长闻言目光在石头身上转了一圈,才缓缓开口:
嗯“夏东家,实不相瞒,今日请你们来,并非要松口收这孩子入学。”
这话一出,夏沐和黄小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黄小衣握着石头的手不自觉收紧。
石头似是察觉到母亲的紧张,仰头看了看她,又怯生生地低下头。
冯三喜在一旁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张族长,夏东家也是一片诚心……”
“冯掌柜莫急。”
张族长抬手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们启蒙堂立了三十多年,规矩从未破过。
族里子弟读书,图的是清净安稳。
若是随意收了外人,传出去,族中长辈那里不好交代,其他送孩子来的亲友也会有意见。”
“这次我来见你就是为了亲口拒绝。”
夏沐心中一沉,却没立刻放弃。
这处私塾的学习气氛确实不错,而且私塾的管理越是严格,其实对于底下的孩子就越有好处。
若是完全不管,什么臭鱼烂虾都能随便进,私塾里面的风气怕是早就变得乌烟瘴气。
她上前一步,语气诚恳:
“族长的顾虑我明白。”
“这孩子十分乖巧懂事,绝对不会耽误其他人的学习!”
“求张组长给他一个学习的机会,若是学费方面有要求,我愿意多付三倍,只求您能通融一次。”
她想着,张家虽是世家,却也未必不看重银钱,多拿些银子,或许能让对方松口。
可张族长却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夏沐:
“夏东家,并非老夫驳你的面子,这事儿真不是银子能解决的。
我们办私塾不为牟利,族里的田产足够支撑开销,多拿点学费,于我们而言无甚用处。”
话说到这份上,黄小衣心中已然放弃,她轻轻拉了拉夏沐的衣袖。
“别慌。”
夏沐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看向张族长,眼神依旧坚定。
“族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您若是有其他要求,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办到,绝无二话。”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若是错过,石头怕是再难找到离得近的好私塾。
张族长见夏沐这般坚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沉吟片刻,缓缓道:
“你倒真是个执着的。
既然你这么说,老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想让这孩子进启蒙堂,也不是不行,但得满足两个条件。”
夏沐心中一喜,连忙道:
“族长请讲,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照办!”
张族长放下茶盏,手指在桌案上轻轻一点,
“第一,你得找一位有身份的人做担保。”
“最好是朝廷官员,品级不限,只要能出面证明你和这孩子的品行,担保他在私塾读书期间,不会惹是生非。
你要知道,来这里读书的,要么是族中子弟,要么是官宦亲友家的孩子。
若是来历不明的人混进来,我们不得不防。”
夏沐闻言,心里微微一松。
如果是之前她估计还要请吴师太或者沐英帮忙,但是现在,这个要求她自己就能解决。
紧接着,张族长又开口道:
“第二,老身近来胃口不佳,听闻夏东家的食肆做得一手好饭菜,你亲自下厨,做一顿能让老身开胃的菜来。
若是合了老身的口味,这孩子入学的事,我便允了;
若是不合……那便只能怪这孩子没缘分了。”
张族长话落,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冯三喜脸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他虽在城里有些人脉,可官员哪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特别是替人担保这种事情,就算是花钱,恐怕也找不到人愿意帮忙。
他刚想开口替夏沐求情,却见夏沐往前站了半步,脸上不见半分慌乱,反倒爽快应道:
“族长的两个条件,我应下了。”
这话一出,不仅黄小衣愣住,连张族长和一旁的先生都有些意外。
张族长放下茶盏,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他原以为这食肆东家定会知难而退,毕竟找官员担保可不是小事,没想到她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其实张族长提出这两个条件前,早已从管事口中摸清了夏沐的底细。
在他看来,一个开食肆的女子,就算生意做得好些,也不过是寻常商户,哪有门路结识朝廷官员?
就算真能花钱找到人,他也能借着“菜不合口味”的由头推脱,既保全了启蒙堂的规矩,又不会落得“不通情理”的名声。
可眼下夏沐的反应,倒让他心里多了几分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