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顾言的公寓,姜清清连鞋都来不及换。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穿过客厅,一把推开卧室的门。
暖黄色的灯光从门缝流淌出来,温柔地铺了一地。
姜清清下意识放轻呼吸,走了进去。
晴悦已经睡着了。
小家伙整个人陷在软绵绵的被子里,呼吸轻柔均匀,小脸红扑扑的,长睫毛安静地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乖巧的阴影。
直到这一刻,姜清清一路紧绷的神经、几乎炸开的恐慌,才像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近乎虚脱的安心。
她伸出手,指尖极轻的、珍惜地拂过女儿温热的脸颊。
姜清清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掠过那柔软的眉眼、小巧的鼻尖和微微张开的嘴唇,眼底是几乎溢出来的后怕和浓得化不开的疼爱。
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装得下眼前这个安稳睡着的孩子。
任何人想要伤害她,都是她绝不原谅的死敌。
姜清清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情绪里,丝毫没有察觉——卧室门边的阴影里,一道沉默的身影已不知伫立了多久。
顾言没有进去。
他只是倚在门边,目光穿过缝隙,将里面那一幕温暖到令人心软的景象收入眼底。
这画面美好得像一个易碎的梦,是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净土。
可顾言那双深沉的眼里,除了眷恋与温柔,更沉淀下一片晦暗难明的决心与冷厉。
他看得太久,太专注,以至于姜清清若有所觉,猛地回过头。
四目相对。
顾言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收敛眼底汹涌复杂的情绪。
姜清清心头莫名一紧。
他的眼神……太深太沉,像藏了无数未说出口的话,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重量。
他为了守护眼前这一切……会做到什么地步?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撞进心里,让她不由自主地一颤。
顾言却在她怔忡的注视下,极缓、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像是一个无声的安抚。
随后,他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一贯的沉稳,只用口型对她说:
“她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顾言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晴悦,转身悄声离开。
高大的背影融进走廊的光影里,稳如山岳,却莫名染上了一层孤注一掷的意味。
姜清清回过头,重新望向女儿熟睡的脸,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
她回到客厅,甚至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
两台手机屏幕上同时亮起#清乐工作室小三培训#的热搜词条,底下不堪入目的伪造截图和污言秽语正疯狂刷屏。
“清清姐!合作方电话打爆了!都要终止合同!”周阳的声音透着慌乱:“林薇老师电话又打不通了,她会不会……”
顾意欢的语音信息也一条接一条地涌进来,声音尖厉:
“清清!林老师失联了,我现在能做什么?”
失联……伪造截图……旧事重演……
这几个词像冰锥瞬间刺穿她的神经,把她拽回那个差点失去一位老师的恐怖下午。
轰——
一股冰冷的暴怒冲上头顶,瞬间烧光了所有脆弱与惶惑。
姜清清脸色煞白,眼神却骤然结冰。
“周阳!”她厉声开口,声线淬了寒冰似的:“听着!立刻在工作群和所有客户群发公告,清乐已全程取证并报警,所有造谣传谣的账号都已锁定,等着收法院传票和警察上门!语气给我放到最狠,一个字都别软!”
“欢欢。”她切换电话,语气强势不容置疑:“定位发你了,立刻去她家,确认她人安全,我马上到!”
根本不等对方回应,姜清清直接挂断。
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跳动,直接拉出一个名为“雷霆”的微信群——里面是她高薪聘来的顶尖律师和危机公关团队。
“热搜第18位,黑料伪造,老套路。”她言简意赅地发出指令:“第一,一小时内,我要看到盖公章的律师函挂上官号,直接点名娱乐八姐、圈内老狗那几个带头造谣的大V,控告诽谤,要求公开道歉赔偿;第二,同步给微博官方发法律函,施压撤热搜,现在,立刻,钱不是问题,我要最快速度、最大声势。”
命令下达,她甚至没等对方回复“收到”,又一个电话直接拨给了某位欠她人情的微博高层,语气冷硬:
“李总,热搜18位,黑我的,麻烦立刻处理,人情下次还你。”
做完这一切,她猛地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电梯下行时,手机开始接连震动。
周阳发来消息:
“清清姐!热搜真的消失了!”
律师团队发来了已发布的律师函链接,措辞强硬,直接点名。
公关顾问汇报:
“娱乐八姐已经删博并关了评论区!”
顾意欢发来语音,带着哭腔却庆幸:
“清清!找到了!林薇没事,就是把自己关起来了……她看到公告了,哭了……”
坐进驾驶座,姜清清看着屏幕上那几条逆转的消息,缓缓深吸一口气。
她眼前闪过晴悦睡着时恬静的模样,眼神愈发沉静坚定。
她点开那个已被技术团队锁定的、最初爆料的可疑小号,发过去一条冰冷的信息:
“告诉你背后的人,游戏,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姜清清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猎物。
她是持刃的猎人。
所有敢伸爪子的,都要做好被连根剁碎的觉悟。
律师和技术团队的行动比预想中还快。
在强大的法律威慑和技术手段下,那个看似隐蔽的谣言源头很快被精准锁定。
当那份清晰的调查报告传至姜清清眼前。
“林婉儿”三个字跃入视线,背后隐约浮出的推手痕迹令她先是一怔,随即一丝冰冷的怒意无声地从心底蔓延开来。
竟然是她……
姜清清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
顺着蛛丝马迹与铁证如山的交易记录,姜清清最终锁定的不仅是林婉儿,更查到了那个一直藏在暗处的女人!
林婉儿,就是去梧桐市与二婶接触的人。
而Ip地址指向城郊一个鱼龙混杂的老旧小区。
姜清清二话不说,直接驱车前往。
停好车后,她看着四周环境,眉头皱得更紧。
楼道里狭窄昏暗,墙面上贴满各类小广告,空气里混杂着潮湿与油烟的气味。
姜清清皱着眉,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前停下。
她抬手,敲响了门。
里面传来不耐烦、又掺着几分矫揉造作的女声:
“谁啊?外卖放门口就行!”
姜清清没说话,再次抬手,更用力地敲了敲。
“烦不烦啊!说了放门口!”
里面的声音带上了火气,踩着拖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嘴里还不满地嘟囔着。
门锁“咔哒”一声被拧开。
当林婉儿看到门外站着的不是外卖员,而是面色冷然、眼神锐利如刀的姜清清时。
她脸上的不耐瞬间僵住,转为极致的惊骇,整张脸“唰”地惨白。
“你……你怎么会找到……”
林婉儿的声音尖得劈叉,几乎是本能的就要用尽全力狠狠摔上门。
姜清清却仿佛早已料到,几乎在同一瞬伸手死死抵住门板。
“砰”的一声闷响,厚重的防盗门重重砸在她手腕上。
她眉都没皱一下,仿佛那痛楚不存在,只一双冷眼盯着门后那人惊慌扭曲的脸。
“看见我,很意外?”姜清清的声音比眼神更冷,带着一种几乎是戏谑的残忍:“你以为躲在这种老鼠洞里,我就揪不出你了?”
林婉儿拼尽全力脸都憋红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门被姜清清一寸寸推开。
透过渐宽的门缝,姜清清冰冷的目光落在对方写满惊慌、甚至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
“林婉儿,好久不见。”
林婉儿踉跄后退,门被彻底推开。
阳光涌入昏暗屋内,照亮她毫无血色的脸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
姜清清一步步走进这间逼仄凌乱的屋子,目光如冰刃扫过对方的脸。
“找我二婶?费尽心思搭上她,你想做什么?”她声音不高,却压迫感十足:“你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林婉儿眼神闪烁,背抵上冰冷墙壁,强装镇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二婶?姜清清,你别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姜清清冷笑,从包里抽出一叠文件甩在她面前。
纸张散落一地,清晰呈现资金流水、通话记录,及几次她会面二婶的模糊照片。
“这些,也是我污蔑你?里面的日子还没待够,想再进去一次?”
证据砸在眼前,林婉儿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嘴唇哆嗦。
那句“再进去”彻底击垮她心理防线,尖声叫道:
“我…我没做什么!我就是找到了那个蠢女人!告诉她…告诉她,你妈在医院快不行了而已!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告诉她事实!”
“没做什么?”姜清清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你没给她钱?就她那抠搜样,会自己买高铁票赶过来?”
“林婉儿,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
林婉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绝望的嘶哑:
“是…我是给了钱又怎样?但这事不是我主使的!你妈死也怪不到我头上!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姜清清看着她这副急于撇清又色厉内荏的样子,心底涌起巨大的悲愤和鄙夷。
“林婉儿,没了男人,你就只会做这种阴沟老鼠的勾当?”她语带淬毒,直扎对方痛处:“除了盯着我、给我使绊子,你还会什么?”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躲在这种垃圾地方,不就是你最厌恶的生活吗?”
“是!我是过街老鼠!”林婉儿突然激动起来,眼神疯狂,指着姜清清尖声大笑:“但我不好过,你又好到哪儿去!啊?姜清清!”
“你的好女儿姜晴悦——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吧?!”
“顾家承认过你们吗?当年你和温应川还没断干净,就跟顾言乱搞!结果呢?顾言转头娶了江晚怡,把你像破鞋一样甩了!可你呢?居然偷偷给他生孩子!哈哈哈哈!你说你女儿不是小三是什么?她身上流的就是不干不净的血!!”
“你闭嘴!”
那些字句像毒针扎进心口,尤其是牵扯到晴悦——
姜清清一直紧绷的理智瞬间断裂。
她眼眶赤红,几乎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林婉儿脸上!
“啪——!”
清脆的掌掴声炸响在房间里。
林婉儿被打得踉跄撞墙,脸颊红肿,却捂着脸发出更加疯狂的笑声:
“怎么?被我说中痛处了?姜清清,你就只会动手吗?你打得再狠,也改变不了你女儿就是个——”
话音未落,姜清清已被彻底激怒,再次扬手——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猛地从门外闯入!
男人强有力的手臂一把从身后抱住几乎失控的姜清清,将她牢牢锁进怀里。
温厚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按住她颤抖的肩,低沉嗓音碾过她耳畔:
“清清,冷静下来。”
“为这种东西脏了手,不值。”
他微凉的唇几乎贴着她耳廓,气息灼热:
“把她交给我,一切有我。”
是顾言。
他的出现像定海神针,瞬间镇住狂澜。
姜清清被他紧紧箍在怀中,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只剩急促的喘息和通红的眼眶。
林婉儿看清来人,脸上的疯狂笑容瞬间僵住,转为极致的惊惧。
她算计了一切,却没算到顾言会亲自出现在这里,用这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护住姜清清。
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顾言甚至没看她一眼,只低头专注地凝视怀里的女人,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
动作温柔得与方才的强势判若两人。
也正是在这片死寂中,窗外由远及近传来尖锐清晰的警笛声。
林婉儿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
她瘫软在地,眼中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只剩下全然的灰败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