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街的晨雾还没散尽,聚香居的门板已被伙计们卸下,露出里面蒸腾的热气。
何青云正站在灶台前搅动麻辣烫的红汤,牛油与香料碰撞出的香气顺着风飘出老远,引得刚开门的邻居探出头来:“何老板,今天又做什么新奇吃食?”
“还是麻辣烫,”她笑着扬声应道,手里的长筷挑起一串浸足了汤汁的豆皮,“今早新卤了猪耳朵,要不要来尝尝?”
话音未落,就见几个熟客已经站在门口,为首的正是昨日中了免单的短打汉子,手里还提着个空陶碗。
“老板娘,给我来碗特辣的,再加两斤卤猪耳,我那老爹吃了昨天的,今早催着让我再来买。”
何青云麻利地盛好麻辣烫,又切了满满一盘猪耳,油亮的卤汁在白瓷盘里泛着光。
汉子接过时,视线落在了柜台旁新立的木牌上,上面用朱砂写着“集卡换礼”四个大字,下面还画着个小小的木牌图案。
“这是啥新规矩?”他指着木牌问道。
“凡进店消费,就送一张木牌,集满十张能换一碗免费麻辣烫,”何青云递过一张刻着“聚”字的木牌,边角打磨得光滑,“您今天来得早,正好是第一份。”
汉子接过木牌,翻来覆去地看,忽然拍着大腿笑:“这主意好!我天天来吃,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换一碗!”
他的吆喝声引来了更多客人,穿长衫的书生摸着刚领到的木牌,与同窗讨论着集满十张要换什么口味。
拎着菜篮的妇人则细心地将木牌放进围裙口袋,嘴里念叨着“给当家的也攒一份”。
连路过的车夫都停在门口,掏出几文钱:“给我来碗微辣的,也领张木牌。”
何平安在柜台后忙得不可开交,既要收钱,又要发木牌,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笑得合不拢嘴。
他数着钱箱里的铜钱,忽然发现比昨日又多了近一倍,连掉在缝隙里的碎银子都顾不上捡。
“姐,东城的王公子派人来订外卖了,要二十碗麻辣烫,说是府里的下人都爱吃,”他扬声喊道,手里捏着张写满字的纸条,“还说要咱们最好的卤味,越多越好。”
何青云心中一喜,连忙让林六娘多备些卤味。
后厨里,林六娘正将刚卤好的鸡爪码进陶瓮,见她进来便笑着说:“这外卖生意倒是省心,不用招呼客人,还能多赚两文脚力费,昨天光送货就赚了五十文。”
“可不是,”何青云往卤汤里加了些超市里的香料,“等忙过这阵,咱们做些印着聚香居名字的陶碗,既显体面,又能让更多人瞧见咱们的招牌。”
正说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两个穿锦袍的公子哥站在台阶上,对着聚香居的招牌指指点点,其中一个正是前几日订了十份麻辣烫的王公子。
“就是这儿了,”王公子侧身对着身边的同伴笑道,“我跟你说的就是这家,麻辣烫的味道绝了,卤味更是比醉仙楼的还地道。”
他的同伴探头往里看,见里面坐满了食客,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香气,不由得皱起眉:“这铺子看着寻常,能有你说的那么好?”
“好不好吃了才知道,”王公子拉着他往里走,“今天我请客,管够!”
两人刚坐下,何青云就端着两碟卤味过来,一盘酱牛肉切得薄如蝉翼,一盘卤鸡爪油光锃亮。
王公子的同伴拿起一根鸡爪,犹豫着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这味道确实不错,比府里厨子做的有嚼劲。”
“那是,”王公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跟你说,他们家还有抽奖呢,运气好能中免单,昨天我府里的小厮就中了一次,回来把这事吹了半天。”
何青云笑着递过抽奖箱:“两位公子要不要试试手气?”
王公子的同伴伸手摸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竟是“再来一碗”,顿时来了兴致:“这铺子倒有意思,不像别的饭庄那般死板。”
他指着墙上的菜单问:“除了麻辣烫和卤味,还有别的吗?”
“有刚做的糖蒜,酸甜爽口,配麻辣烫正好,”何青云转身去取糖蒜,忽然想起超市里的酸豆角,“过几日还会做些酸豆角,配粥配面都合适。”
王公子的同伴尝了口糖蒜,酸得眯起眼睛,却越吃越开胃:“这糖蒜腌得好,一点都不涩,给我打包两罐,带回府里慢慢吃。”
送走两位公子哥时,何青云发现他们的随从正围着抽奖箱打转,其中一个抽中了卤味,乐得合不拢嘴。
她忽然觉得,这京城的贵人虽讲究排场,却也和北阳城的百姓一样,喜欢新鲜有趣的东西,抽奖和集卡的法子,竟比预想中更受欢迎。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店里,何青云坐在窗边翻看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客人的喜好:张屠户爱吃特辣的,李书生偏爱微辣,王公子府里的外卖要多放麻酱……
这些琐碎的记录,在她眼里比任何账本都珍贵。
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孩童的哭闹声,只见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正拽着母亲的衣角,指着柜台后的木牌:“我也要那个木头牌,我要集满十个换麻辣烫!”
她的母亲有些为难:“家里快开饭了,下次再来好不好?”
何青云见状,从柜台后取出一小把水果糖,递到小姑娘手里:“这是给你的见面礼,等下次来,姐姐再给你木牌,好不好?”
小姑娘接过糖,立刻破涕为笑,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她的母亲感激地笑了笑:“那我就买碗麻辣烫,带回去给家里人都尝尝。”
傍晚打烊时,夕阳把聚香居的影子拉得很长,门口的木牌已经发出去近百张,抽奖箱里的“免单”纸条也被抽中了三次。
何平安数着钱箱里的银子,忽然惊呼:“姐,今天净赚了八两银子!比北阳城最好的时候还多!”
林六娘端来刚煮好的绿豆汤,看着满桌的空碗和散落的木牌,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咱们这北阳城的小铺子,竟能在京城火起来。”
何青云喝着绿豆汤,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笼,忽然想起李重阳。
若是他在,定会拿着算盘仔细核对账目,然后笑着说“青云,你这法子比我算的账还准”。
她从怀里摸出那封还没寄出的信,笔尖在“盼君早至”四个字上顿了顿,忽然觉得,是时候让他来京城了。
夜色渐深,庆阳街的喧嚣渐渐散去,只有聚香居的灯还亮着。
何青云坐在灶台前,慢慢熬着新的卤汤,砂锅里的八角、桂皮在沸水中翻滚,香气漫过整个后厨。
她知道,这锅卤汤不仅熬着香料,更熬着聚香居在京城的根,熬着一家人在异乡的暖。
窗外的月光落在卤汤里,泛着细碎的光,像极了北阳城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