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和钰和凌初一同掉下山崖的情形再次上演,这次,桑青依旧没能救主。
只不过这次,他是奉辛和钰的命令,刻意不出手的。
在辛和钰的计划里,由他代替凌初去冒这个险,他相信就算没有准备,凌初也一定能演好这出戏,让陈夫人自暴医术。
但不论是辛和钰还是桑青,都低估了凌初的冲动。
她心里的轻重缓急,辛和钰的性命排第一位。
原本桑青是能拉住凌初的,偏偏辛和钰怕他忍不住救自己,特地把他支到了五步开外。结果就是桑青又一次眼睁睁看到两人掉下去。
虽然这次只是个山坡,但翻滚时还是免不了磕碰,凌初一手护着辛和钰的后脑,天旋地转间只觉得撞到了什么,一时却感觉不到疼痛。
待她好不容易靠着一根木桩停下,定睛一看,辛和钰早已昏死过去,额角豁了个大大的血口,半张脸都被染红。
“大人?桑青!桑青!”
她不敢轻易搬动辛和钰,只能将他放平等待桑青和陈夫人前来。好在坡面不算太陡,桑青带着陈夫人下来也用不了太久。
见到辛和钰满头是血,他俩也吓坏了。桑青拿出救急丹给辛和钰止血,随身还带着银针和金疮药。
陈夫人看到这些,不由警惕起来,偷偷转动的瞳仁暴露了她的心虚。
还以为辛大人和凌娘子找她来这一趟,是因为她救下的那个女子身份不一般。难道他们的目的不是这个?
见陈夫人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桑青反应过来,“高官权贵人家的侍从要护卫主子安危,免不了遭遇奇袭,身上都会常备救命之物。”
他顾不上再管陈夫人,给辛和钰上药时才发现他伤得很重,当下也心慌起来。
“大人?大人你醒醒!”
辛和钰没有反应,连唇色都开始发白,凌初当即给陈夫人磕了两个头,“求夫人出手救一救大人吧!”
陈夫人后退一步,“娘子说什么——”
“我知道你会医术!”凌初抢道:“实不相瞒,我们已经猜到康堰的神医之名皆出自你手,今天我和大人拉你来确实是为了试探你,但大人出事不是作假,求夫人救他一命!”
陈夫人眼神闪烁了下,随即偏过头不去看辛和钰。“那你们可猜错了,我真的什么都不会。”
“夫人!”
凌初急了,扶着辛和钰的双手都有些发抖,“康堰一案已经结了,我代大人向您保证,绝不会再翻案为难你。”
“本就与我无关!”陈夫人强硬道:“我不过跟一个伺候妓子的丫鬟牢骚几句,随口咒骂夫君,怎么就成了杀夫?难道骂人也是罪过?”
凌初没想到陈夫人会如此,又急又气却还不得不压着心性,“没错,夫人与康堰之死无关,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连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都愿意救,定是个良善之人,再多救一条命,就当是攒功德吧!”
陈夫人冷笑,“我要这功德有何用?都说了,我不懂医术,随手施舍一点吃食、一些府里现成的药,也算不上什么大善举。”
凌初不得不承认,陈夫人是个狠人。若是作戏,她与辛和钰尚且还能与她拉扯较劲,大不了看谁耗得过谁。
但现在不一样,辛和钰的命真的等不起。
“夫人您这是何必?崔州再远,想查你的娘家还是查得到的。大人若真的出事,辛家必然报复你!”
提到娘家,陈夫人终于动摇了,可依旧不肯上前。
凌初又拜了几拜,“我们明知你才是那位神医,也没有抓捕你,明摆着根本没打算给你判罪,你到底在怕什么?!陈夫人!医者仁心,你当真要看着大人去死吗?!”
陈夫人的喉头滚了滚,见辛和钰确实危机,总算走到了他身边蹲下。
可她刚准备接过桑青递来的东西,眼神忽而又变了。
她怨毒地看了眼辛和钰,冷笑着拿着银针和药瓶端详,“不愧是权贵人家,东西就是细致,我跟着亡夫这么多年,如今也算开了眼了。”
她怎么又反悔了?
凌初焦躁地舔了舔唇,“夫人若喜欢,想要多少都行!只要能保住大人的命。”
陈夫人却把东西塞回给桑青,重新起身,不管辛和钰的死活。
“辛家高高在上庇佑着钱家,钱渊又给康堰撑腰,若不是有你们这些人,康堰怎敢如此负我!如今我也算为自己报仇了。”
她回头,带着睥睨的笑意俯视凌初。
“我这一辈子的苦都是娘家那些恶亲戚害的,你们去报复吧,尽管杀!到了黄泉底下,正好让他们给我和我爹赔罪!”
说罢,她提起裙摆就要走。桑青情急之下拔刀拦住她,可刀刃都架到脖子上了,陈夫人还是不惧。
桑青气得咬牙切齿,“不救回大人,我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警告反而激怒了陈夫人,她头一偏就要借着刀刃抹脖,幸好桑青收手够快。
就在桑青怒极要动手生擒陈夫人时,凌初喊住了他。不等他犹豫,凌初又对陈夫人喊道:“只要夫人救回我家大人,我保证为您盖医馆立牌匾,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墨州第一神医!”
桑青恼怒地睨了凌初一眼。
一个连生死都不在乎的人,能在乎这个?
谁知陈夫人竟真的回过头,“你能做主?”
“能!”凌初斩钉截铁,“康堰拿你当幌子冒充神医之事,只要你想,墨州所有人都能知道!你的名号会胜过你娘家所有亲戚,你父亲在天之灵,也能看到你堂堂正正继承他的衣钵!”
陈夫人鼻头一酸,不敢轻易相信,“娘子又在胡说了,我能继承什么衣钵?”
“自然是你家的火派奇针,和一身救逆还阳的本事!”凌初万分笃定。
她那眼神,陈夫人这辈子没从任何人身上见到过。
凌初跪得笔直。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若不是陈夫人刚才的话,她都想不到这一层。
这次她赌的不是陈夫人的仁善,而是一个陈家女一辈子的夙愿!
“陈夫人,你——”
陈夫人抬手打断了凌初的话。
泪水模糊了陈氏眼里的光,她苦笑一声,无力地垂下手。
“别叫我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