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怕鬼，但不信真的有什么鬼手穿胸，如果不是在他们眼前，以什么巧妙手段伤人的话，那只可能在离开王府之前就下了手。
她想到了陈杏望和康堰。
“没准凶手也用了什么法子，让陆磐感受不到疼痛，等到县主灵前时才让伤口破开？”
哪怕辛和钰不太相信，有康堰这个活死人的先例，他也不得不考虑几分，“那……我让人把那两位老大夫请来问话？”
“嗯。”凌初颔首。其实她更想问陈杏望的，可惜人还在流放路上，去信恐怕不便。
有侍从在外禀报，“按照大人的吩咐，属下检查了仪宾的衣物，血迹确实是人血，没有破损，也没有什么机关的痕迹。”
伤口深可见骨，衣物却完好无损？凌初和辛和钰毫无头绪之际，桑青匆忙来禀：“大人，找到了！”
自上次凌初和暗卫查到暗河之后，桑青就负责打探到那伙人内部，如今终于得到了实证。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辛和钰，里面是一小撮泛红的砂石。辛和钰捻了捻，质地很坚硬，凌初也接过布包掂了几下，明显比一般的砂土更重，又放在鼻尖轻嗅，有淡淡的铁锈味。
赤铁矿？！
凌初怕隔墙有耳，只用眼神询问辛和钰，辛和钰会意，将布包收好。
他一直盼着的，能将辛家钉死的铁证终于找到了！
盐铁向来是朝廷管控最严格的物产，在墨州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门阀士族手握铸造兵器的矿山，不为造反为什么？
只要把这份证据呈到天子眼前，哪怕再是为大局考虑，天子也绝对不会容许这般挑衅的。
激动过后，辛和钰很快思虑起另一个问题。
狡兔三窟，更何况行事谨慎的辛家，暗河不过是少出人才会走的捷径，不可能是往矿山运送人马的真正道路。
他得找到那条陆上的大道，否则就算朝廷兵马来了也没法围剿。
之前把地图给辛腾云，也是存了引诱父亲加强人手、暴露方位的心思，可惜眼线盯了这么久都没动静，别人终究靠不住，还是得自己摸索。
凌初和他想到了一处去，淡淡一笑，“这两天我被吓狠了，身子不适，大人放我回去休息吧？”
辛和钰抬眼，与凌初相对无言，末了点点头，“我多买几个丫鬟伺候你。”
此行要深入矿山，比上次的试探还要凶险，没有足够的人手，辛和钰根本不敢让凌初冒这个险。
凌初没有推诿，主动靠入辛和钰怀中。
这次要是顺利，辛和钰就能如愿，她也能替父报仇了！
为了掩人耳目，凌初特地在人前装出一副病弱模样，被辛和钰送出王府之后，马不停蹄地回去收拾东西，带着桑青安插好的细作潜入山中。
守山洞的还是之前那个男人，上次他被凌初唬得不轻，生怕被扣上和凌虎是一伙的帽子，居然没向凌虎泄密，再次见到凌初，还主动为她开路。
凌初跟着细作穿过幽长水道，再出来时果然别有洞天。
此处被群峭环绕，自高处看，只有绵绵不绝的山峦，根本看不出哪里有路。山根处被挖出几个大洞，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抬出的砂土正是赤铁矿。
山坳另一边，有个几丈宽的大坑，估计就是杨妞儿说的钱家埋尸地。
在水道里时，凌初就换了装扮，此刻不过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假装第一天被人带来干活，怯生生地跟在细作后面。
几人路过大坑，见里面埋上了一层薄薄的砂土，细作大大方方告诉她：“咱们这儿吃喝拉撒，吃剩的骨头、这么多人的屎尿，都埋在里头呢。哦，死了人也扔里头。”
其他人也附和：“来了这儿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死了也能拿到赔钱，左右亏不了你家里人。”
矿上容易出事，如此处理遇难工人也情有可原，难怪钱渊敢明目张胆地把妾室扔到这里。凌初再次看向深坑，希望埋着的土再厚些才好，等到朝廷的钦差来了再见天日。
继续向前，来到山洞口，监工的吆喝声吵得人头疼。凌初是生面孔，免不了被多看几眼。
“你这种兔崽子也来赚这要命钱？”
凌初局促地用手掌搓了搓大腿，也不说话。监控鄙夷地踹了她一脚，看着她倒在地上，又啐了一口：“瞧你这副窝囊样就来气！一条命也就值那二两银子，废物东西，滚进去！”
细作暗暗为凌初担心，反而凌初一声都没吭，跟着他们钻进山洞。
挖出来的矿石，被送入深坑旁边的窑中，练出精铁再打造成兵器。这么大的动作，被深山完美遮掩，也不怕被人发现。就算有偶然迷路来到附近的，矿山四周还有巡守，果真是胆大心细。
但世上事，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杨妞儿遇上的黑衣人不就是摸到了这儿来吗？
可惜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敌是友。
凌初有些懊恼，好不容易去了安王府，却因为重重诡事，没来得及打探常大夫和那个神秘人，到底是不是安王的人？
锻造好的兵器，被放在朴实的独轮车里交给另一批人，这些人将一些山货铺在最上面一层，装作山民离开。凌初按捺住心中焦灼，明知道只要跟上就能知道路线了，但这批人肯定十分慎重。
细作知道她在着急什么，故作随意地告诉她：“那些人赚钱最多，但最不好混。不吃贿赂这一套，也不认生面孔，你死了这条心吧。”
凌初低下头，专心做着手里的事，心里却开始盘算。
凌虎如此得力，保不齐他的人手就在其中。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光让手下运送。
她不信凌虎能把事做得那么滴水不漏，她也好，辛和钰的人也好，都没抓到凌虎的把柄，肯定是他们遗漏了什么！
就在凌初思索该如何是好时，一道熟悉的人影在不远处注意到了她。
那人在暗处微微眯起眼，藏起手里的东西，一步步走向凌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