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对不行!”
苏仲平猛地跳起来,声音里满是反对,“这样做,我们不就是在自我揭发吗?以后我们还怎么在行业里立足?我这辈子积累起来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苏雅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提高音量,眼底满是疯狂的恨意,“我哥的名声早就被叶昭昭和孟云初那两个贱人搞臭了!至于您的名声,也早就被叶昭昭搞成了为了名利攀高枝的陈世美!你们的名声早就臭了!”
王若芳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连忙点头附和:“雅欣说得对!顾时序不想管我们,那就不要怪我们自救!反正我们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豁出去拼一把,总比坐在这里被人泼粪、骂过街老鼠强!”
说着,她转头看向还在犹豫的丈夫,语气里满是不满和指责:“都是你这个没本事的东西!这些年你除了会妥协退让,还会做什么?让我和女儿跟着你遭人白眼,被人欺辱!像你这样的懦夫,根本就不该当别人的爹!”
苏仲平被妻子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女儿眼中的狠厉,又看看妻子满脸的怨怼,再想到刚才被人泼粪的屈辱,一股无力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似乎真的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
……
沈家老宅,伴随着顾时序新闻发布会的结束,事情看似告一段落。
可我知道,一天没有离婚,我就一天还被枷锁束缚着。
可是,连日的紧绷终于到了极限,尽管只是短短两天,我却早已筋疲力尽。
没有精力再想其他的。
晚上洗完澡,我去儿童房给朵朵和珊珊掖好被角,说了晚安,便一头栽倒在床上,连头发都没吹干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事发以来,我第一次睡得这样沉,没有噩梦,没有嘈杂的舆论,只有难得的安静。
翌日上午,我是被手机里接连不断的消息提醒惊醒的。
迷迷糊糊地解锁屏幕,一条鲜红的头条新闻瞬间刺入眼帘,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紧急通报!心肺支持仪核心设计者苏启明今日凌晨发布声明,承认该设备研发阶段存在大量数据造假,长期使用可能引发严重医疗事故。卫生健康委员会已连夜下达通知,要求各医院立即排查使用该设备的患者,一经发现,即刻停止使用并召回设备!”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点开新闻详情,里面附带着苏仲平和启明签字的声明书,还有卫健委的官方通知截图。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们这是冲着我来的!
这台心肺支持仪,是妈妈维持生命的唯一希望。
苏家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选择了玉石俱焚的方式,宁愿让苏启明身败名裂、自毁前程,也要断了妈妈的生路!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苏雅欣被逼到了绝路,所以不惜拉着我一起下地狱!
我随便洗漱了一下,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发动汽车时,我的手还在抖,方向盘都差点握不稳。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医院动手之前,保住妈妈的设备!
车轮疾驰,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可我觉得还是太慢了。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尖锐的疼痛。
……
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顾时序盯着电脑屏幕上“苏启明承认设备数据造假”的新闻,脸色瞬间沉到了底。
眼中的诧异只停留了一秒,随即被浓烈的怒意取代。
苏家疯了吗?他们不仅要置叶昭昭母亲于死地,更是要把顾氏集团拖进更深的泥潭!
这台设备是顾氏旗下医疗板块的核心产品,苏启明又是项目核心设计师,如今丑闻曝光,本就风雨飘摇的顾氏,只会乱上加乱。
他几乎是立刻抓起电话,对着秘书厉声吩咐:“马上把苏仲平给我叫上来!现在!”
电话刚挂,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顾正东走了进来。
没等顾时序开口,顾正东便率先说道:“时序,现在股东大会那边已经吵翻了天,不少人都在提议罢免你的总裁职位。”
顾时序攥紧了拳头。
刚要说话,就听顾正东话锋一转:“不过你放心,我在股东里还有些威望,能帮你稳住他们的情绪。但我有个条件——让亦寒进入公司。”
顾时序抬眸,眼中满是嘲讽,“既然你想扶持顾亦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股东直接罢免我,岂不是更省事?何必多此一举跟我做交易?”
顾正东深深地望着他,语气放缓了几分:“不管我和你母亲之间有过什么矛盾,你和亦寒都是我的儿子。我不想看到你们兄弟反目成仇,顾家经不起这样的内耗。你们理应兄弟同心,这顾氏集团,本就该有他一份。我给你机会稳住位置,也希望你能给亦寒一个机会,让他为顾家做事。”
“兄弟同心?”
顾时序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无非是怕顾亦寒突然接手,压不住公司的老臣,吃不下这么大的摊子!所以才让我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上,给他铺路搭桥。等他站稳了脚跟,再把我踢下去罢了!”
顾正东叹了口气,没有否认,只是道:“随你怎么想。但你要知道,我作为父亲,不会害你。现在的顾氏,需要我们父子三人联手,才能渡过难关。”
顾时序沉默了。
他很清楚,眼下内忧外患,股东们的质疑、舆论的压力、苏家的疯狂,每一件都能压垮他。
他必须先稳住自己的位置,才有资格谈后续。
至于顾正东和顾亦寒,等这场风波过去,他有的是办法对付。
“好,我答应你。”顾时序最终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但顾亦寒进来后,必须安分守己,若是敢插手不该管的事,休怪我不客气。”
顾正东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约束他。明天我就让他入职,先从副总做起,协助你处理事务。至于苏家的事,你得尽快解决,不能再让他们乱来了。”
顾正东走后没多久,苏仲平就磨磨蹭蹭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顾时序瞬间红了眼。
他很少动手,向来是清冷矜贵的模样,可这次,他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砰!”
顾时序上前一脚,直接将苏仲平踹翻在地,办公室的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他快步上前,一把揪住苏仲平的衣领,将人狠狠拽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告诉我,你们苏家到底想干什么?还嫌局面不够乱是不是?这种时候横插一脚,你是活腻了吗!”
苏仲平摔得浑身疼,却反而露出一副破罐破摔的笑容,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时序:“雅欣是我女儿,你当初对她百般承诺,现在出了事,就把她丢在一边不闻不问。我作为父亲,自然要为她出头。”
他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道:“顾总,你有在这儿跟我发火的时间,不如去医院看看你岳母。现在所有医院都在响应卫健委的号召,召回那批设备呢。你说,要是叶昭昭的母亲没了,她会怎么看你?”
这句话瞬间刺穿了顾时序的防线。
他不敢想,若是叶昭昭的母亲真因为设备被停而出事,她会何等绝望,又会何等恨他?
他们之间,已经经不起任何一点误会和伤害了!
顾时序猛地松开手,将苏仲平狠狠推到地上,转身就往外冲。
一路上,他不停地给医院、给卫健委的人脉打电话。
他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你们听清楚,叶昭昭母亲用的那台设备,绝对不能撤!就算真的有问题,所有责任我顾时序一力承担,出了事我来扛!”
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嘴里喃喃自语:“昭昭,等我。这次我一定,一定会护住你,护住妈妈,绝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
医院病房里的空气像凝固的冰,我和宋今若死死守在病床前,挡住医生护士的脚步。
可我们的阻拦在制度面前显得格外无力。
医生很快叫来了保安,由不得我们不让。
“叶小姐,请您别让我们为难。”
主治医生脸上满是无奈,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叹息,“设备设计师已经公开承认数据造假,长期使用会引发严重并发症,继续用下去,对您母亲的病情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这是卫健委下达的强制命令,我们医院没有办法违抗啊!”
话音刚落,保安便上前一步,一左一右钳住了我和宋今若的胳膊。
我们挣扎着,嘶吼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医生和护士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插在妈妈身上的一根根管子拔下来。
妈妈安详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赖以为生的“希望”正在被抽走,死神已经站在了她的床边。
顾时序,一定是顾时序!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他终究还是出手了,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断了我最后的念想!
设备被彻底撤走时,保安终于松开了手。
我踉跄着冲过去,蹲在病床边,紧紧握住妈妈的手。
“对不起,妈,对不起……”
我哽咽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妈妈的手背上,“是我没用,是我没能护住你……”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叶家父母匆匆走了进来。
叶夫人看到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我母亲,再也忍不住,靠在叶爸爸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她声音里满是惋惜和绝望:“何止是昭昭……我们也坚持了二十多年啊!这二十多年,我们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维持着婉华的命。可顾时序一句话,说撤就撤,什么都没了……”
“别说了!”叶爸爸低低地呵斥了一声,他的眼眶也红着,却还是强作镇定,“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嫌昭昭不够难过吗?”
他的话音刚落,病房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是心电监护仪。
我猛地抬头,只见屏幕上所有的生命体征数据都在疯狂跳动,颜色变成了刺眼的红,数值一点点往下掉,像是在倒计时。
“快!准备抢救!”
医护人员立刻冲了进来,推着抢救车,手里拿着各种仪器和药品。
“家属请先出去一下!”护士对着我们喊道。
“出去?我们凭什么出去!”宋今若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去就想和医生理论,“你们还有脸说抢救?是你们亲手把设备撤下来,看着病人去死!现在又装木作样的说什么抢救?你们根本不配做医生,你们就是杀人犯!”
“今若,冷静点!”
叶爸爸连忙上前拦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叔叔知道你和昭昭一样难受,可这是卫健委的命令,医院也是没办法。我们先让医生试试,说不定还有希望……”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医生们忙前忙后。
他们给妈妈戴上面罩,准备注射药物,甚至拿出了抽血的针头。
那根冰冷细长的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一点点靠近妈妈的手臂,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突然涌起一股极致的无力感。
够了,真的够了。
二十多年的坚持,二十多年的期盼,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
他们想要的,不就是看到我痛苦吗?
现在,他们赢了。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妈妈皮肤的那一刻,我猛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们放弃。”
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主治医生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叶小姐,您确定吗?”
他知道,妈妈在这里治疗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说过“放弃”这两个字。
可这次,我紧紧握着妈妈越来越凉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消失。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不用试了。”
虽然我早就做好了和他们鱼死网破的准备,也预想过妈妈可能会离开。
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当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失去生命体征时,我才明白,这才是他们对我最残忍的报复。
论起狠绝,我终究还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