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但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安慰到我。”
她没有挣开他的怀抱,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他抱着她,歪头靠上来。
“那就好啊……”
夜色如水,定然是落泪之人太多,才成了河流一般。
竟是两个人难得一同温和,静静依偎,恍惚间,秦慕宵竟觉得自己身处梦中。
北境走了第一只南飞的鸿雁,京城暗藏的波涛汹涌,她在这一向不齿的安稳之地。
她好累,什么爱恨情仇,什么亲情爱情,什么复仇,什么天下。
好累……什么秦慕宵……就这样吧。
就这样靠着吧……
她闭上眼,身心俱疲。
仇恨,遗憾,一切都重重都被疲惫掩盖。
此一瞬间,她突然想什么都不顾了,找个地方,和平安稳,就像当初的连山寨一样。
怪不得,有甘姨那样好的人,太阳一样的人。有李满一样,看起来没心没肺又乐得自在的人。
原是自由的桃源生长。
……桃源。
也不是桃源了,徐鹤飞不也是一样,成了个伤心人吗。
不……不想了。
想睡一觉,沉眠下去,不起来了,就那样深陷……永恒。
“云儿。”
“……嗯?”
她应了一声,他却又突然不出声了。
抬起头,他依旧笑着,眼里却有着浓重的复杂。
“要是打仗……”
“……”
她清醒过来,从方才的心绪中清醒。
“你白天……果然是为这事,找他商议过吗?”
他是谁,不言而喻。
秦慕宵点点头:“去过了,我原本确实有定期探查,曾有师徒之谊,找证人也想着能尽一份力,但是进来发出去的情报都石沉大海,我只得叫人亲自去探……竟折在那了。”
他越说,楚云笺脸色就越加凝重。
当初塞鹏城一战,北境百姓都视他为天神,也因此,他在北境的影响力几乎是不可动摇的,若有人可堪相比,也只有齐氏几代武将传承守护才能胜之。
他可以查不到,但人不应该折在那里。
更何况,能让他低下头,和齐久臻商议的,绝对是严重到可以动摇国本的事。
“可……打了三年,方才平息,两方的人力物力都有极大的消耗,这才安生了多久,竟然又要开战?”
“怕只怕天灾人祸,等冷下来,北方战场依旧是他们占优,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我们便会陷入被动。”
楚云笺沉默下来,点点头。
到底是他们更了解北境的敌人,也更明白战争局势。
“那……”
秦慕宵轻轻抬起她的脸,目光温和,又带着探究:“他想去,你的想法呢?”
“你会挽留我吗?”
她明白,此时此刻,只要她点头,他就会为她留下。
就像当初,为她回来一样。
她摇摇头,看见他自嘲一笑,满脸的果然如此。
“都去吧……就当互相扶持,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身边的任何人再离开了……哪怕是,我依旧怨恨的你。”
“答应我,都活着。”
她微微笑了一下,抬手捧住他的脸:“活着……我也活着。”
“像你说的,我们一辈子纠缠。”
秦慕宵愣住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哈……
也许,或许,这会是他这一辈子听见的,她最真心的一句软话了。
他拉下她的手,握住,放在唇边一吻。
“如果我死了……你可会想我?”
“会像如今念着姓齐的一样念着我吗?”
她笑一声:“别想用死换一个特别的位置,毕竟人是会放下的,你死了,我只会和他在一起,和他一起骂你。”
“无情。”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他也笑了:“好,我不死……我努力不死。”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良久,秦慕宵才道:“要跟他道别吗?”
“难道你还能把他捎进来和我私会不成?别说这混账话了……这次送别,连期待都不会有了,也没有平安符了,还是就这样,活着就好了。”
“你不必担心我,这几年,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毫无根基的人了,还有昆山他们,我可以解决这一切。”
秦慕宵按捺下心里的不安,点点头:“睿王府的人都随你用,需要便叫昆山去遣。”
忍了又忍,还是补了一句:“别像那次一样。”
“不会了。”
“不要找别的男人。”
“……别逼我在这个时候扇你。”
“你还欠我那个扇子,诗还没提。”
“等你回来,一定推敲完毕。”
秦慕宵叹一声,低下头,佯装可怜:“等啊等……总是吊人胃口,听着便叫人遗憾。”
“那现在也没有的。”
“那……补偿我。”
他可怜兮兮,漂亮的脸颠倒众生,这个人,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什么角度看起来最是貌美,楚楚可怜。
她低下头,轻吻上他的唇。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双眼瞪大了些,回过神来,她面色如常,人还是方才的位置,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可唇上方才的温热,似有似无的口脂香气分明提醒他,那是真的。
“不算,不算,我还没……”
“行了。”
手在他脸上划过,他的面皮是夏天握久了玛瑙,温热细腻。
“等你回来了……要个孩子,可别真的伤不举了。”
他眼底的快意简直溢了出来,拥她入怀,临走之前,将她印在心底:“好啊。”
“我死也要回来。”
皇子争斗激烈,此时北境又起动乱,朝臣议论纷纷,如此大事,不出所料的分裂出了主战和主和两派。
主和派统一口径,也算有道理,民生凋敝,尚未恢复,确实无有太多余力打仗。
可若是求和,齐久臻三年战斗,死去的无数将士百姓,便全成了一场笑话。
主战派不多,但奈何实在有力,那些人抛弃了良心,可以大言不惭地驳斥齐久臻不顾百姓,却不敢对着秦慕宵甩脸色。
秦慕宵提剑上殿,只一站,腰间皇城军将的腰牌一晃,连今日监国的五皇子也都禁了声。
“皇叔既然有此志,想必马到成功,既然如此,便先祝皇叔旗开得胜……”
“行了,别说那晦气话了,我死了,你们可就高兴了,”秦慕宵毫不留情,目光扫视一圈,看那帮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嗤笑道,“你们最好真的祈祷我们会赢,不然灭国了,什么皇帝,从龙之功,报仇雪恨,金银珠宝……你们只能去死,或者做小倌,老倌,一把年纪,还有名臣,只能卖身求荣,要遗臭万年的。”